阮问颖的笑容淡了淡。
阮子望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妥,显得他没有真心剖白,前面的那些话都是铺垫,登时心生后悔,忙忙给自己辩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我——”
他急得语无伦次,脑门上都冒出了一点汗。
阮问颖看在眼里,不禁向自己提出了一个疑问:她是不是对她二哥太严苛了?她连小暑都能宽恕,原谅其鲁莽之举,并在之后继续视为心腹,为什么不能对她的二哥说一点实话呢?
也许,她可以多信任他一点,放宽一点保留的界限。
正巧在这个时候,阮子望终于理顺了逻辑,张口说出了一段完整的话:“我只是、只是想让你能够对我多一点信任……我不奢求能帮上你的忙,只要你愿意同我说说心里话就好——”
“像现在这样,你有什么话都不肯对我说,宁愿去和六殿下说,和你二嫂说,也不肯同我透露一星半点……我、我会感到很失落,觉得自己这个兄长做得很失败。”
他垂头丧气道:“如果当初是大哥留了下来,一定不会把事情搞得这样糟糕吧……”
阮问颖心下腹诽,他当初之所以会留下来,是因为二嫂怀有身孕,以她大哥和大嫂之间的情况,恐怕再过十年也留不下来,他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
至于他希望她能对他多一点信任——巧了,她也想要对他多一点信任,不如就从现在开始?
这么想着,她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道:“二哥的这番话当真是令妹妹无地自容。的确,妹妹是有事隐瞒二哥,但并非不信任二哥,而是不想让二哥增添烦恼。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阮子望精神一振,抬头看向她:“不会的。我、或许我不能替你分忧解难,但是听你发发牢骚,陪你舒缓舒缓心头的闷气,我还是能做到的!”
“真的吗?”阮问颖道,“如果我告诉二哥,祖母之所以想对我行家法,是因为我顶撞了她,而我顶撞她的原因,是因为她逼我给六殿下纳妾。二哥,在听了这样的话后,你会有什么想法?”
阮子望呆住了:“什么?”
她道:“没有什么。这就是我同祖母不和的原因。”
阮子望还是说了一声:“什么?”
他的长眉渐渐拧起,打成一个结:“你——你说的是真的?”
阮问颖点点头:“我没必要拿这件事来骗二哥。这也是当日六殿下会折返的原因——祖母此举牵扯到了他的身上。”她替杨世醒那日的举动圆了圆。
其实杨世醒在赶回来时根本不知道她和大长公主起争执的缘故,只知道她要被行家法,纯粹是为了她才回来的。但或许赵筠如会喜欢这个说法,她的二哥则不一定,不如安个更大的名头。
不过显然,对方现下没心思去理会这些细枝末节,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大长公主逼迫她的要求上,整个人看起来惊讶又不可置信。
“这、这——祖母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放在以往,阮问颖会半真半假地给大长公主找点理由,显出她对长辈的敬爱和一颗单纯仁善的心,但现在她不会这么做了,她再也不要做这些事了。
她轻声叹了口气,清眸微敛,做出一副含悲忍苦的模样,道:“我不知道。也许……是祖母觉得我没用,揽不住六殿下的心吧。”
阮子望果然被她调动了情绪,不可思议道:“这是什么缘故?什么叫你揽不住六殿下的心?六殿下明明对你一往情深!连我——连我都有些吃味,觉得他插手你的事情太多了……”
阮问颖哑然失笑,没想到他对杨世醒还有这么一份心思。俗语都说长兄如父,他倒好,仲兄也如父了,反而是她真正的父亲接受良好,乐见这一门亲事。
她整理好情绪,摇头道:“我也不明白……祖母说,天下男子皆薄情,六殿下现在喜欢我,将来未必还会喜欢我。要我未雨绸缪,调教好几个得力的美貌侍女,在、在成亲之后……”
之后的话她没有再说,一来有些话不适合她这样的闺阁女儿家说,二来她相信即使不说,她的二哥也能听明白。他应该能听明白吧?
好在这一次,阮子望终于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如愿涨红了脸,卡着壳道:“这、这、这——简直不知所谓!祖母她真是老糊涂了!”
他大力一拍桌案,震得桌上的茶盏都抖了抖。
“你还没有成亲,她怎么能——”
“成亲了她就能这么逼迫我吗?”阮问颖适时抬起眸,含着一点埋怨看向他,“二哥,难不成你也认为祖母说得对,世间男子无有长情者,我需要备好几个美貌侍女,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