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条“噩耗”传进了月华殿。
“周岸死了。”李宿薄唇轻启,看着高座之上那一脸严肃,正瞧着些什么的人,虽然今日来那人表面上古水无波,可他总觉得那人像是一颗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柳树,虽然瞧着还算光鲜,但似乎光鲜之下早已是腥臭腐朽的千疮百孔。
“死了?周檠干的?”秦长青心中咯噔一下,手捏着阵法书,骨节分明的手上浮现出青筋,昨日里还嚷着要给他带糕点的孩童,不过一夜便销声匿迹了。
“并不是,死在了第十层炼妖塔上,带他去的那人也已经自缢身亡了,是人有意引他送死,可查无可查。”
“周檠呢?”
“还在上朝,这个消息没几个人知道。”李宿低声说道。
“下去吧。”秦长青仰头望天,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他怎么能跟他的徒弟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时刻在提醒着他周檠有多大逆不道,他在周檠身下厮混的时候有多浪荡。
他便是世间最耻辱下贱的人,那个孩子死了,他竟有一种罪恶的解脱。
其实他想过,为了宋玄玉为了周岸一直这么演下去,在世人瞧不见的阴暗角落,当着自己徒弟的一个见不得人的脔宠。
做着角落里那受世人唾弃鄙夷,最不知廉耻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长青方才出声,“死了也好。”
“死了也好,就当这庄荒唐事从未发生过罢。”秦长青合了合眼,眼中思绪不明,这实在荒唐至极。
——此时周檠还在上朝
徐临在周檠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那人神情巨变,“他知道吗。”
“卑职已经让死卫宫封锁消息了。”
“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
一上午,周檠的神色明显做不到平心静气了,时不时皱着眉头,最后挥袖让那些朝臣散了,实在聒噪的很,他下了朝,垂眸看向一旁低着头的徐临,再次吩咐,“这则消息给本座守稳了,抓稳这般傲气的玩物,废了本座好一番功夫。”
周檠踏进月华殿的宫门,那人正在瞧着书,见他进来,只是抬了抬眼又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又看向手中的书,他勾了勾唇角。
再生一个,是个不错的主意。
“师尊这般喜欢孩子,不如再给本座生一个。”周檠坐在秦长青对面,滚了滚喉咙,这人这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当真看着距离感十足,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他有的是法子教那人不同他生分。
有的是法子让那人不这般正襟危坐,不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前。看着他厌恶至极?也无妨,他也有的是法子让那人满目羞恼眼里却都是雾蒙蒙的情。
“你不是在魔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真是个废物。”
秦长青严厉的眉眼看着周檠,教训着他。
周檠错愕一瞬,这人如何知晓?
他在怪他,没护住周岸。
看着周檠这副害死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还无事发生的模样,秦长青当真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为什么他们之间的破事,牵连了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
“周檠,你杀了本君吧,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恨的话。”秦长青抬头看着周檠,红着的眼眶里带着强忍的泪。
那人那张目下无尘的脸第一次带着那么清晰的易碎感,周檠先前那副戏耍的模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强装镇定可话语里还是带着些慌乱,像一个做错事却又死撑着的孩子,“这是本座无能,孩子,还会有的。只要师尊想要,那便会有的。”
“周檠,你够了。”秦长青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两步,眉宇间也有些警惕,他永远猜不透眼前这个人再想什么,在他身上他看到的只有心狠二字。
在那过去的一年里,周岸谨小慎微的讨好着他,之后他同那孩子说不喜欢青爹爹这个称呼,那人后来一直懂事的叫他凛沧哥哥,后来那人好像发觉他不喜欢周檠,便没再拉着他去找过周檠,那人被他凶了两句,就委屈的眼泪直流。嘴里还是念着,不要讨厌阿岸。
不知道为什么,秦长青会这么难受。
可错,就错在他不该来。
死了也好,死了他也解脱了。
可周岸的死,真的让他快撑不住了,为什么他会和他的徒弟厮混成这样,还怀了他徒弟的孩子,整夜不知羞耻的与那人厮混。
整整七年,秦长青从未有一天放松过,玄玉还在牢里,他真的快撑不下去了,他看着周檠,为何偏喜欢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码。
周檠看着秦长青那警惕无助的模样,往日的戏谑玩弄都变成了手足无措,脑海中哄人的词汇千回百转,出口却只有生硬三个字,“别哭了…”
“别哭?你不是最爱看本君哭吗?爱看着本君被你羞辱的有多懦弱不堪,而你忤逆犯上又多能证明自己是个无所不能的野心家,确实是这样,本君无能又懦弱,到头来被自己亲手养大的狼崽子,骑在了头上。”被周檠忤逆犯上的挫败与羞辱感他不知从何而来,只是压得他要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