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霁,字素风,晏隐娘的未婚夫。他抬首瞄了眼程丹若,低首见礼:“拜见宁国夫人。”
“今天受你一礼,”程丹若颔首,小小摆了一下架子,给晏隐娘撑腰,“下回是自家人,就不必太过客气了。”
余素风脸色微红,却不敢说话。
余有田倒是不在意,笑道:“你义父难得输棋,你可别自讨没趣。”
“胡说八道。”晏鸿之指向对面的石凳,“坐下,咱们下一局。”
程丹若拢袖坐了,拿走了黑子:“您得让让我才行。”
“让你半子。”晏鸿之同意。
她这才落子,一边下,一边观察其他人:“这几位是?”
晏鸿之这才开口介绍客人。
斜戴方巾的姓谷,号东城居士,扬州人,江南名士,擅丹青,是余素风拜师学画的老师。他的画作名气极大,最著名的作品是《雪中西湖》,据说为此在杭州住了三个冬天才画成。
他本人只有举人的功名,贡士没考中,但他有个兄长曾任刑科给事中。
——就是和丰王关系不错,结果被捋下来革职的倒霉蛋之一。
唐巾复古的姓文,他是杭州六桥书院的山长,进士出身,曾在吏部为官。但不巧爹娘先后去世,连着丁忧好多年,没事就开了家书院讲课。因此,虽然孝期结束后,皇帝把他忘个精光,可他在江南还是大名鼎鼎。
剩下的菩提老爷子姓吕,人称季春先生,来头不小,乃是姑苏春风书院的山长。
——他有个孙女叫吕四娘,乃是苏州有名的才女,陈知孝一度为候选女婿。但随着陈老爷上京,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群人看着不显,其实大有来头。
比如说,江南有句俗语,“书院三千,达者两家半”。
这两家便是六桥书院和春风书院,整个江南最优秀的学生都被囊括其中,而剩下的半家说的是晏家族学。
晏家藏书众多,底蕴深厚,可惜族学只有亲朋好友能进,故为半家。
同时,江南有“四绝艺”的说法,指的就是谷东城的画、文山长的琴、吕春风的棋、余醉文的字。
余醉文就是余小郎的父亲,余有田的弟弟。
江南说小不小,说大也真不大,晏鸿之今天的客人说是江南文坛半壁江山,那是半点没谦虚。
程丹若就同他们寒暄了两句:“久闻大名,如雷灌耳。”
他们对她坐着说话也没什么意见,甚至双方十分默契地忽略掉了这点。
程丹若位尊但辈分低,他们辈分高却没官职功名,谁给谁见礼都要掰扯一下,不如混过去。
晏鸿之落子,解释道:“我们两家定亲,他们是来瞧热闹的。”
“我可是媒人。”文山长笑呵呵道,“说亲的也不止你家,还有我们家小二。”
晏鸿之起了兴趣:“你家老二续弦了?”
文山长点头,他家老二中年丧妻,膝下唯有一女,怎么都得再娶:“也是巧,说的是顾家四娘。”
“哪个顾?”
“松江顾家。”文山长道,“方才清臣还和我说呢,顾四娘是他表妹。”
程丹若讶然,连忙看向谢玄英。
他做口型:“兰娘。”
顾兰娘原本嫁的是松江的一户人家,可丈夫体弱,婚后不久便过世了。
她为丈夫守孝三年,公婆怜她青年守寡太过孤寂,同意她改嫁。她便在前年回到娘家,最近才新说了亲事。
鳏夫配寡妇,又都是江南大户人家,倒也算门当户对了。
程丹若怎么都没想到,竟然还会听见顾家姑娘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