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考虑到病患分布松散,没有直接联系,也不是直接传染,但附近都有水,她怀疑是虫咬皮炎。
但患处没有明显的伤口,红疹都是成片的,也没发现毒针刺嵌在皮肉里,看着就像是鞭子抽过留下的索状痕迹。
这又不像是某种昆虫的蛰咬导致的了。
“太医看过没有?”她问,“怎么说?”
“都说是热毒蕴结证。”段春熙道,“有的说是风邪,有的说是谷痒症,治倒是好治,马齿苋捣烂敷伤口,或是颠倒散洗剂,都有效用。”
“谷痒症?”程丹若沉吟思索。
谷痒症也叫草痒症,说的就是螨虫皮炎,因为螨虫寄生于草谷之中,接触的人多浑身奇痒得名。
这种猜测也有道理,螨虫很小,不一定能寻见伤口,或许,导致皮炎的罪魁祸首是寄生虫?
她拿棉签沾了点皮损的黏液,准备回去拿显微镜看看。
——结果可以预料,又花又乱,什么都分不清。
程丹若又把各病患的资料收集成册,按照性别、年龄、身份分类,试图寻出蛛丝马迹。
这份工作繁琐又无趣,进展缓慢。
与之相反的是人们对抵抗妖术的决心,堪称井喷。
短短几天,京城内外,无论高门大户还是小老百姓家里,都挂起了辟邪符。
这真的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讲究点的是从寺院里请来的神像,贴在门口当结界,门窗再贴点符箓,也有拿黑狗血泼大门的,穷人家什么都没有,就去借个小朋友,在门口撒尿,童子尿辟邪法。
假如仅仅如此,或许只是一场大型的迷信活动。
可事实上,人一旦恐慌起来,就会造成无法预知的可怕后果。
生病的人越来越多了。
此前遇妖的人至少得了皮炎,之后说遇见妖物的人,生的病千奇百怪。
“我在路上走,忽然觉得有风吹过,我浑身发冷,一点意识都没有,再醒过来就在郊外了!”
“老子在相好家里睡觉,半梦半醒发现在天上飘,他妈吓得我一泡尿醒了,头重脚轻,躺了三天才醒。”
“隔壁家小子被妖龙吃了你可知道?他人在家里躺着,魂已经没了。”
“巷底的小寡妇被妖龙魇住了,拿刀砍人呢。”
几乎每个人身边,都出现了这样或那样遇妖的事件,因此,对官府的不满日益增加。
你们不是在抓捕妖党吗?
为什么抓了这么多人,却还是有人生病?
为什么妖物四起,惑乱百姓,是不是朝廷失德了?
这样的指控实在太严重,皇帝震怒,痛骂段春熙半个时辰,勒令他不计代价抓捕妖首。
至此,锦衣卫开始挨家挨户搜寻妖人。
百姓们既害怕他们,又因为恐惧,亦然加入其中。
他们纷纷举报身边的可疑分子,外来的乞讨者、流窜的江湖郎中、游方和尚、西南的夷人、藏污纳垢的庙院……当然,也包括走街串巷的三姑六婆。
熊婆子死了。
熊婆子是谁?
她是城南的药婆,医学水平仅限于抓草木灰止血,念经招小孩的魂,卖点包生儿子的秘方。
虽然水平很差,医术等于没有,却是老百姓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类人。
她也有真正的好手艺,擅长按摩,能说会道,经常给后宅女子说些因果报应的佛家故事,一半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一半是自己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