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马。”谢玄英不咸不淡地说。
谢其蔚笑了:“兄长不是有冬夜雪了?那可是贡马,还看得上我挑的?”
“那匹是公马,还未煽过,拿来配种也好。”谢玄英翻阅手边公文,“有什么问题?”
谢其蔚道:“这是我挑的马。”
谢玄英朝他顿首:“眼光不错。”
“多谢兄长。”谢其蔚扯扯嘴角,跟着道,“配完种能给我了吧?我明天想骑出去逛逛。”
谢玄英头也不抬地说:“借你骑两日自是不成问题。”
听到这里,谢其蔚再也没忍住:“三哥这是何意?这马不是我的吗?”
“你把银子给我,就是你的。”谢玄英平静道,“四弟,你不会是想我把这马送给你吧?”
谢其蔚愕然。
他从前问这个三哥要东西,没有要不到的,不解又愤怒:“你我亲兄弟,竟如此计较?”
“你已经大了,母亲写信来,让我好生教你。”谢玄英正色道,“四弟,无功不受禄,我若无缘无故赠你好马,母亲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孝道大过天。
无论谢其蔚对柳氏有多么不满,他都绝无可能对生母口出怨言,憋半天说:“你说送我,母亲怎么可能怪罪?”
提起此事,难免愤愤,“母亲什么时候怪过你?你可是她的宝贝,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谢玄英抿住唇角,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他永远不知道,能够活在母亲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地长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没有宫廷的压抑规矩,没有帝王的喜怒无常,没有战战兢兢的侍立。
在宫里,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不能哭、不能闹、不能发脾气,要微微笑。
在这一刻,谢玄英很想起身,冷冷质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进宫吗?你以为这是好事?
当年,谢皇后想要一个儿子,但皇帝不想要谢家做外戚。自谢皇后有孕,两人关系便降至冰点,荣安公主出生后,皇帝才恢复对谢家的荣宠。
母亲带他进宫探望皇后,皇帝故意说,荣安虽然没有亲兄长,但表兄亦好,遂他留在宫中,美其名曰陪伴公主,实则是告诉谢家,他不会再给皇后一个儿子,但依旧会恩重谢家。
少年夫妻,抵不过帝王心思。
谢皇后见到他,就想到今后再也没有生子的可能,能有什么好脸色?没多久,他就被送出宫。
他也以为结束了。然而,皇后的怨恨,很快为帝王所察,夫妻渐行渐远。
父亲又将他送进宫中,代替襁褓中的荣安,去弥合帝后间的裂痕。
他还未学会怎么做一个儿子,就要先学会做臣子。
个中苦楚,个中委屈,谢玄英着实不想再提及。
哪怕是对亲弟弟。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
一切都过去了。
他做出这样的牺牲,为的也就是母亲、兄弟、姊妹,能够在侯府平安富贵。
“总之,”他深吸口气,“你要马,可以,帮我做几件事。明日我要去……”
话还没有说完,谢其蔚就冷下脸:“三哥,我可不是你的属下,凭什么听你命令做事?马不给就算了,谁稀罕。”
说罢,拂袖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