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中的蓝色手表指向七点,听到脚步声,她将手表放回矮几上,人钻回被中。
“该吃饭了。”她听到他在身后问:“庆松说,别窝在床上一天,下来走动走动。”
庆松没在沈邸久留,他开了令人嗜睡的药,令云知昏昏沉沉睡到现在,中间发了两次大汗,醒来时人是轻松了,久违的饥肠辘辘席卷而来。
这一桌的菜依旧清淡,但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蘑菇炖肉羹、糯米藕、碗蒸小萝卜、还有……大骨面线糊。
只尝一口,就知是他亲手做的。
云知忽然想起上一次在上海,也是她生病,他赶到医院门前不让她吃馄饨,却给了她一晚一样的大骨汤面。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菜上齐后,下人们退下,福瑞看门,屋内只有他们俩。
他淡笑,“我中枪昏迷醒来,看到了匣子上的锁。”
“那么早?”
“要说早,伯昀中毒那回,我在巡捕房看到手绘,就觉得自己大概是得了臆想症了。”他说,“画眼睛的习惯,还有处理线条的方式,同你如出一辙。”
“胡扯。”她不信,“我后来学宫廷画的时候,你都已经不在北京了。”
“我收买了松松,你画过的画,他能搜集的都寄给了我。”他给她盛了萝卜,“不烫了。”
云知嘀咕了声“叛徒”,见他在悄然的笑,不觉问:“那你既然早认出来了,干嘛一直装不认识?当我老师很好玩么?”
他欲言又止,是在想着怎么答才能让她别太生气,不留神愣了好几秒,看她等着,不自觉道:“因我心中有愧。我怕我说我认出了你,你会对我说,你我缘分已尽,又或是……你不承认你是妘婛,那我,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没说错,若太早说破,她会否认,会避之不及,但……
“我不承认,你就奈何不了我了?”她说,“你小时候,可不是这么怂的人……”
沈一拂未答,但听屋外的福瑞轻叩了两下门,提醒说:“二少爷,陈叔来了,说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陈叔是沈邦身边的老随从。
云知下意识握紧勺子,从昨夜受过“喜房”的惊吓,她心底始终有根弦绷着,生怕沈一拂走远,但她又不愿表现的过于依赖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吃菜。等沈一拂起身步出去后,她顿感委屈,一边低头喝汤,眼泪莫名其妙的掉到汤里——她在害怕,怕呆在没有沈一拂的沈家。
没想到汤没喝两口,门帘忽尔被掀开,她抬眼,微微发怔,是没料到他去而复返了,他也怔了,是被她眼眶边的泪。
云知匆匆颔首,飞快抬指抹去眼角的泪痕,手却被他握住,下一刻,被他拥住。
“你小时候也不是这样的……”他拿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发:“你不舍得我走的时候,会说,‘沈琇,你给我站住’……”
“谁不舍得你了?”她想推开他,他不放,臂上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她惊呼一声,被他带往内卧,刚跌到床上,又被束缚进他怀抱中。
“你可不能再……”
“再什么?”看她耳根泛红,忍不住拿指腹轻轻拨弄着。
“我、我还疼着呢!”
他充耳不闻,俯身而下,她紧紧闭住眼睛,他默默靠近,轻轻亲上她的睫毛。
“那等不疼的时候就可以了么?”他故意在误导她。
“……你敢。”她心如鹿撞,怕他察觉,使劲全身的劲往上一别,“你不去见你爹,不怕他怪罪么?”
“无妨。我和陈叔说,我心脏不舒服,需要休息。”
她惊坐而起,“不舒服?怎么不舒服了?”
“骗他的。”他又把她搂了回来,“妘婛,你在关心我。”
她埋怨他吓唬自己,气地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