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差点没把“你的底细我还不清楚”蹦出口了。她说不了这句,只能换个:“同在物理系,科研组的成员有安危,你总不能坐视不理……”
“民都荟的下毒案,自然有巡捕去查证,如若事态真如你所担心的,你现在不当站在这里,而是守在医院里。”
她一时语塞。
“我来大南任职,不是专程来为谁遮风挡雨来的。”沈一拂平平道:“你有什么顾虑,也应去同你家人去说,而非寻我。”
她愣在原地。
是啊,差些忘了,如今,她与他非亲也非故。
纵使魂里放不下上辈子,约好了,欣与悦都随躯壳埋入尘土,遗留的都是怨。
可为什么一出了事,还会想听他的看法,会下意识来找他商量?
“我以为今天来,至少能听到沈先生的建议,而不是意见。”她抿了抿唇,道:“是我找错人了。叨扰。”
沈一拂眼睫微微扇动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等小姑娘离开,王泽又推了两箱书进来,看着柜上令人极度舒适的陈列方式:“教授,您要是喜欢这么摆,我也可以……”
他沉声说:“要是太闲,把地球仪修好。”
王泽立马含着笑把话咽回去。出了门,别的同学问他怎么一脸懊丧,他叹一口气:“林教授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忽然间有些想念给他剪报的日子了。”
沈一拂伸手摁了摁眉心,压不住心里这股焦躁,便起身拣起几本纸箱里的书,再次走到书柜边,脑海里猝不及防地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从远至近,脆生生的。
“哎呀,沈琇,你怎么才来啊,你瞅瞅,我被梁老头差来整一晌午书,胳膊腿都快不是自个儿的了。”
他怔怔抬头,哦不,不是他,是一个小少年看到女孩坐在高高的爬梯上,两只脚荡阿荡的,忙上前扶她手扶下来:“不都约好了,以后这种时候就打个马虎眼,等我来。”
她“嘁”了一声:“等你收完等到天黑,都没空陪我玩了。”
“你胳膊腿不是自己的,还有力气玩儿。”少年忙着给她擦脸上的灰。
“我就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样你每天整书的时候,不就会念到我的好啦。”她冲他眨眨眼。
小少年白皙的脸蛋光速可见的红起来,嘀咕了一句:“就算没整书,我不也……”
“不什么?”她没听清,让他重说一次,他咳了一声:“知道了。”
“知道什么?”
“以后梁老头的书房,都让给你来整。”
“喂!沈琇!你学坏了是不是!”
沈一拂重重闭上眼,一手扶着书桌,从身上摸出一个小铁盒,因为指尖病理性地微颤,试了三次才开盖,随即捏起一片药含入口中。
他深深吸了几趟气,直到稍微平顺,才勉强睁眼,眸子中恢复一片清明。
幻影不再,所处之地仍是大南办公室。
窗外的夕阳将人映在地上,拉长,放大。
久而未动,久而稀淡,久而沉没于无尽阴影之中。
夜幕降临。
小树把大少爷的衣物带回家换洗,这会儿病房里看针的就剩云知一个,伯昀就把大南物理系“四大干将”招房里来打打牌换换心情,顺便让妹妹和大家培养感情,以便日后能更尽心地教她功课。
没想到五妹一开腔就对沈大教授进行了攻击,详述了为他呕心沥血整理办公室反被训斥的心路历程,缩减了关于“是否有人图谋不轨”的那部分,再用春秋笔法强调了自己一瘸一拐被“送客”的画面。
夏尔听的一愣一愣的:“看不出沈教授竟是如此无情无义的人啊。”
朱黎光差点叫自己的口水呛着:“你这成语悠着点用,不到无情无义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