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份怪诞在斐今瑶走到阳台处,抬头望向窗外时才终于姗姗来迟地揭开了自己的面纱——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原来那看似微曦的晨光并非是习以为常的朝阳,而是自另一种……存在之上发出的。
在层层叠叠的云间,一道道像是藤蔓,又像是纯粹的流光构成的丝带环绕着无数散发着柔光的透明球体,那些球体有的完整,有的残缺,散发出的光更像是会呼吸一般,交替着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在更远处,一条枝稍自天穹之上垂落,就像是卷着其他的透明球体的藤蔓一样,将脚下的大地与天相连。
斐今瑶原本认为的阳光也正是自那些球体与藤蔓上发出的柔光。
在一阵大为震撼之后,她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但那更类似于一种本能的慨叹,并非是她真的在骂人……毕竟她现在其实压根没有什么负面的想法,整个人都心平气和的不正常。
她甚至回忆起了小说中对那只异种的描写,如果这就是神树的话……这哪里像是棵树了??
而异变还在继续。
伴随着她对那些异常的注视,她渐渐地意识到,那些遥远的根系在她的眼中逐渐清晰了起来,她甚至能眺望到那些甚至有可能在离地几千公里的大气层外的藤蔓上细微的纹路。
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枝蔓,只是在人类的认知中看起来像是罢了。
就好像在鸟类的视觉中,乌鸦或许是最色彩斑斓的鸟类之一,只是人类无法看到那抹绚烂,因此认为它们是漆黑的,并给它们冠以了‘乌’这一称谓。
人类的认知受限于感官、受限于知识、受限于理解。
【这里是-现实世界-的-倒影-是幻境-是空间的间隙-是另一个维度-是破碎的-是残缺的-是不完全的-支离-解构-万事皆允】
这并不是‘交流’,更准确地来说,这是一种‘渗透’,就和水会自然而然地从湿润的地方往干涸的地方渗透一样。
又好像是那些文字汇聚成了一条涓涓的细流,而她的目光只是恰好越过了‘河岸’的边界,触碰到了那禁忌的水面,由此,知识与认知顺着自天穹而落的光便轻柔地钻入了她的脑海。
在一般情况下,人类在思考某段讯息时会自动将那段讯息转换成文字或是图画,但这份不请自来的‘认知’却无法在她的脑海中构成任何有意义的载体,一旦回忆就只会浮现出一段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乱码。
可诡异的是,斐今瑶却可以准确地回想起那段乱码所蕴含的信息。
或许……对于某些人类认知之外的种族而言,‘知识’与‘认知’是有形的,是可以被物理意义上的‘播撒’与‘传递’的。
但如果仔细想想的话,病毒好像也有着这种能力?某些病毒甚至可以将自己的dna嫁接在宿主的dna中,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信息的传递呢?
或许是因为此刻她对危险的感知被外力屏蔽了——不,更准确地来说,此刻的她更像是失去了感受到‘恐惧’的能力,因此,哪怕是面对着这么诡谲的现状,她的思维却依旧不紧不慢地发散了一阵。
失去了对死亡的恐惧,生与死的界限也会开始模糊,原本始终被她按在心底的某个想法也开始活跃了起来。
异种是没有说谎的概念的,就和一段程序一样,除非是被人所役使,并要求它们说谎,它们本身并不会这么做。
但向它们寻求答案依旧是一件无比危险的事,别忘了,如果这种概念的传递不会导致可怕的后果的话,能力者们又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功夫在网络中设下认知滤网这一重防护呢?
不过,对现在的她来说,那似乎都不这么重要了。
斐今瑶深深的看了天空一眼,转身从厨房拿了一柄刀,重新走到了阳台处,仰头问道,“如果你能听到我的问题,那就回答我。”
——如果我就此闭目,你是否能够独活?
她在清醒着发疯。
这也不奇怪吧?换成任何一个生活在和平世界里的人突然落入这种境地,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接二连三的、随时都有可能伤及性命的‘恶客’找上门,此刻更是身陷这种荒谬怪诞的环境中,发疯才是最正常的选择。
在斐今瑶的注视下,原本被如梦似幻的流光所点亮的天空骤然暗了下去。
面对着人类的诘问,超越了人类理解极限的非人之物选择了退让。
但非人之物的思维逻辑如果祂又可以称之为‘思维’的能力的话,那祂的思维方式必然也是和人类截然不同的。
既然这并不是她所期望见到的实现自己祈愿的方式,她又并没有要改变自己的愿望的念头,那祂就依旧会尝试着去实现她的愿望。
以其他的方式,直到她愿意接受这份愿望带来的馈赠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