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回家,周尤做了一个非常纪实的梦。
凌晨五点,从梦中惊醒,她冷汗涔涔。
江彻还睡得很沉,她小心翼翼从江彻怀里退出来,赤着脚走向窗台。
凌晨五点的天空,光亮隐在云层后,呈淡灰色,半明半昧。她握着栏杆,半眯起眼远眺,就这么一直站到太阳初升。
江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忽然从身后环抱住她,脑袋在她脖颈间蹭来蹭去,“怎么起这么早。”
“做噩梦了。”
“说说。”
周尤回身抱住他,从他身上汲取温度,“记不太清了。”
其实周尤不是记不清,只是不想复述而已。那个梦纪实到她醒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梦里她回到当初她拿到病理切片单的时候,有病人刚好过世,医院喧嚣哭喊,她站在医院走廊里,如坠冰窖,绝望的情绪从心底往外蔓延。
梦的最后是她躺在病床上和周琪告别,窗外绿草茵茵,繁花似锦,明明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不舍,却不得不离开,那种绝望和悲伤,她醒来时仍觉心悸。
有时候想想,她真的很幸运。
如果不是误诊,她这一生是不是早早就该戛然而止?
如果不是遇上江彻,她又会和怎样的人,过怎样的一生?
关于这个问题,她自己都给不出答案。
因为爱上江彻之后,再面对别人,她早已失去了喜欢的能力,也无法想象,该如何和其他人共度往后的漫长岁月。
清晨的风吹散薄雾,天光渐渐明亮,骄阳高悬。
她心底那些噩梦后的多愁善感,也被这暖洋洋的阳光晒得无影无踪。
就像她看到袁小意唐月媛时的想法一样,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她和江彻走到今天,每一步,都是他们共同向彼此靠近才得来的结果,不是一念所得的幸运。
江彻打横抱起周尤,用短短的青色胡茬故意去蹭她脸,问:“早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冰箱里还有馄饨,但是不新鲜了,豆浆油条吃吗,我叫个外卖。”
江彻“嗯”了声,勉强同意。
将人抱回房间,周尤蹲在床的边缘,江彻则很识趣地站在她面前,微微向前倾身。
周尤搂住他的脖子,趴到他背上,让他背自己去洗漱。
两人的电动牙刷一白一黑,总是摆在一起,整整齐齐,刷牙的节奏也慢慢变得一致。
洗脸的时候,江彻总是先一步用水,周尤就满脸泡沫闭着眼站在一旁,乖乖等他帮忙清洗。
等早餐外卖的间歇,江彻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周尤坐在他身上,拿着剃须刀,认真地帮他刮胡子。
一开始周尤总是刮不好,江彻好几次都是带伤去上班。
慢慢地,周尤也领悟了诀窍。
她记得读书的时候,有次做语文的阅读理解,看到一篇文章写得很好,她小心翼翼誊抄了一遍,对文中一句仍印象深刻——
“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她轻轻抚过江彻额前耷拉的碎发,唇角微微向上弯起。
这就是最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