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装束简便随意地坐在这种金碧辉煌的消费场所,本身便是一种宣誓特权的傲慢行为。以前受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滤镜蒙蔽,裴令宣觉得这叫出淤泥而不染,如今只想嗤之以鼻,装你妈,万恶的有钱人。宁则远见他落座,视线落在他的带来的雨伞上,“今天要下雨吗?”“谁知道呢?未雨绸缪,有备无患。”裴令宣支着一根指头拨弄着收束伞盖的扣带。他如此随便,宁则远也决定将潦草的约会进行到底,叫来服务员点菜,并转头跟他说:“我不太饿,吃不下,你看你想吃什么,点你自己的就行。”裴令宣呛回去道:“我是什么免费吃播吗?在这儿给你表演吃相来了?”“好吧,那我陪你吃点。”宁则远垂头看菜单,询问他道,“他们家份量大,头盘要鹅肝,主菜要龙虾,怎么样?汤就算了,甜品你喜欢什么?马卡龙还是冰淇淋?”“我不要甜品。”宁则远叮嘱完服务生,在等菜的时间里和他开启了此次见面的话题,“听说你的新电影题材很特殊。”“还好啊。”宁则远开门见山道:“依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作风,找我是有什么需要呢?”裴令宣眉毛一蹙,“你说话真难听啊,我找你能有什么需要?”“这得问你了。”“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先不说了。”宁则远无所谓道:“你请便。”这顿饭食不知味,吃了一半就不欢而散。裴令宣也琢磨不透自己,他谈过的男人不少,每次见到前任都是和和气气、云淡风轻的,为何一遇上宁则远,就总想着较劲呢。眼看窗外天气晴朗,阳光拨开云层洒在城市上端,他决定起身离去。“你的伞不要了?”宁则远不打算挽留他,只提醒他落下的物件。他望了眼透亮的玻璃窗,道:“都出太阳了,还要雨伞干什么?”说完空着手走出了餐厅。小蛇在车里等他,听完约会经过,斥责他道:“你疯了啊?你勾引他干嘛?他对你又不好。”“你把嘴巴放干净点,我勾引他什么了?”裴令宣反驳道。“大哥,谁不知道还雨伞等于下次再约?”“我没让他还给我啊,那是我丢了的。”“你为什么不丢进垃圾桶,要丢到他手里呢?”裴令宣嘴硬道:“他可以不捡。”“你这心思连我都能看出来,他还能不知道?”小蛇咄咄逼人道,“你吃错了药吧,还想跟他有瓜葛?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想不起他怎么收拾你的了?”“别骂了别骂了,那只是一把伞而已,你用得着凶我吗?”“我是不想看你自讨苦吃!”“你不懂,”裴令宣放弃争辩道,“我有我的道理。”小蛇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狗屁道理,你就是犯贱!”被人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他也有些傻眼,但他是雇主是老板,还是要脸皮的大明星,怎么能和员工对骂?裴令宣心平气和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开除你。”“开除就开除!我他妈正好不想干了!”小蛇解开安全带,利索地下车,猛地摔上车门。被留在车内的裴令宣茫然地待了几分钟,整顿好心情后从后座换去了驾驶室。不就开车吗,有什么难的?以为撂挑子就能反抗他?何其可笑!他的手一搭上方向盘,又想起不能放任佘冉这怪脾气。拿出手机想给人发一条“你以后都不用来了”的辞退通知,但字都没打完,他就心软了。是人都有脾气,也许小蛇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才没控制好情绪吧。谅解他人同样是宽宥自己。平常心,平常心,多少年的情谊了,总不能因为小打小闹就毁于一旦。裴令宣给自己顺了顺毛,等心里平静多了,稳稳地开车回酒店。他仍然想为自己争辩两句,他故意留一把伞在桌上,并不叫“勾引”,这只是一项经由设计的互动小游戏,主动权掌握在宁则远手里,要不要参与进来,全凭对方的意愿。只能说进展顺利,他的游戏按照他所预期的那样展开了。他留下的雨伞没有被扔进垃圾桶,而是被完好无损地交还到了他手中。时隔三天,宁则远突然跑来找他还伞,一把谁也没用过的,质量还不错的崭新雨伞。小宁导今天有打扮过,头发和衣着都比往常考究,有备而来。裴令宣站在房门前,接过淡蓝色的伞柄,他像一扇半遮半掩的门帘挡去了房间入口,但他消瘦高挑,周身都是漏洞;他的头发和眼眸漆黑,皮肤很白,嘴角冷淡的笑容极易被误解成某种不声张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