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求不来?你是想说,你喜欢他不是因为他姓宁,不是因为他有才华名气,不是因为他对你死心塌地?你裴令宣,只是单纯喜欢他那个人——这话你自己信吗?我还能不知道你?谁更有权有势,你就喜欢谁。”喻孟恳切地望着他,“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不需要你离开他,我只希望……如果我从现在开始变好,努力上进,学做事和做人,爱惜你关心你,什么都听你的,你会不会也像喜欢他那么喜欢我?”裴令宣:“……不会。”喻孟声音发颤道:“我每分每秒都在想怎么划烂你的脸,让你的演艺生涯到此为止。”“就算是那样,我也不会喜欢你。”“你不害怕了?”“不,我很害怕。”这家餐厅偏西式,餐桌摆了花束和一盏烛灯,裴令宣取下小巧的玻璃灯罩,选了一支干净的甜品勺放在火苗上烤,像在摆弄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新鲜花样。“之前我见一个好朋友,他告诉我,人生在世,总会追寻一些不可得的事物,如果你下决心要毁掉我最宝贵的东西,我的确无力招架,或许我的理想注定不能够实现吧。”他烤着金属勺子,弧面泛开一圈涟漪般的幽蓝色氧化痕迹。“我相信你是做得到的,小孟,不计后果和代价地任性妄为,是你一贯的风格。我不知道我喜欢他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我最近时常感到茫然,有些事情我想不通,也不想去想了。但有一点,我习惯自己掌控命运,我能接受被摧毁,不过动手的人只能是我自己。”他实际不了解多少度的高温足以烫伤皮肤,当勺柄跟着变热,他判断差不多了,于是将变色的勺子贴近脸庞,问:“你想看我哪里留疤?这个我可以听你的。”喻孟盯着他不言语。他手里的热源来到左眼下方的面中,在仅差一毫米相碰之时勺子被打落飞了出去。丁零当啷的砸地声惊动了四周的顾客。他空着手感到迷惑,可埋下头痛哭的却是喻孟,仿佛他才是当众使人难堪的过错方。有人想举起手机要拍照,被服务生制止。喻孟在顷刻之间的崩溃后收住了眼泪,呼吸粗重地对他说:“你走吧,趁我没后悔,赶紧走。”裴令宣到家的那一刻双手仍在不住地颤抖,冷汗浸透了发根和后背。他胆战心惊的回想起餐厅里那一幕,后怕到遍体生寒。那不是他,他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危险举动,他差点就毁了自己的脸,假如喻孟没有心软,勺子真按了下去,他该怎么办?无从设想,不敢细思,也许精神病是会传染的。密码锁终于响应,房门一开,暖色调的灯光包围了他——宁则远把工作台搬到客厅,还在伏案剪片子,一看他进门,起身迎来替他找鞋换上,“你吃饭了吗?我好饿,但我怕你也没吃,所以我想等你一起去……”他先是一愣,旋即抓救命稻草似的扑到对方怀里,想哭又没眼泪,只能眼热地呜声喘息,“我、我差点毁容了……”宁则远宽慰他说:“没看出来啊,其实没关系吧,现在的医美技术很发达,祛疤是小手术。”他不好拳打脚踢,只能又拧又掐,“你是不是巴不得?”宁则远疼得后撤,搓着发红的胳膊,“怎么会?真没看出来。”“我说了是差点!”他的脸被悉心地托起,在灯光下挪转。“伤到哪儿了?”“没伤,是差点……”裴令宣哭诉的念头烟消云散,疑惑他们俩是否有语言隔阂,交流太困难。“你想跟我说一说起因和经过吗?不想也没关系。”他泄气道:“先陪你去吃饭,边吃边说。”他不是能蜷缩在窝里舔伤口自我疗愈的人,在家憋着不如出门溜达放风。到了室外温度降下,他牵紧旁边宁则远的手,这似乎是他除了妹妹以外,第二个想攥在手心里的对象。不管将来如何,他会永远记得今晚,他仓皇失措地逃回庇护所,家里亮着灯,还有一个刚好他想见的人。坐进车内,他的情绪如滂沱大雨倾泻而下,他悄悄地垂头抹去眼泪。宁则远到后备箱拿了两瓶水,再坐进主驾驶位,关了车门递给他一瓶,这才注意到他红通通的眼眶。“你哭了?”“我没有。”“你哭了。”裴令宣拧开瓶盖灌自己一大口水压惊,“我没有。”宁则远凑过来亲了他的脸一下,再坐端正发动车子。他转开目光看向窗外,在霓虹灯烂漫闪烁的夜景中悠然地转悲为喜。真话他是不敢说的,只能挑三拣四地吐露少许简化过的情节,宁则远安静地听,听完了发表感想道:“我明白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