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的寒风作妖了几天,到腊八这日终于消停了,天色仍然昏暗,云层乌黑厚重,浓浓聚在一起,似要下雪了。
因是年前小节,朝中各部司安排官员只值半日,到了午时,便统统放归家。
宫里设宴,肃王下了值,回府换了身衣裳,就先去了东宫。
刚要迈进东宫的东暖阁,忽而听闻里面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肃王略有迟疑,要将那已迈进去的脚收回来,却忽的被一把豆子洒在了身上。
细细小小的赤豆顺着肃王鸦青色暗纹团花锦袍滚落在脚边,散得到处都是。
“哈哈哈,太子哥哥你看,连三哥哥也没躲过我的赤豆打鬼①。”说话的姑娘眉眼如画,笑起来两只梨涡嵌入粉腮,甚是俏皮可爱,正是太子同母胞妹,九公主平宁。
肃王见是她,脸色不由温软了些许,抬脚迈进屋子。
太子笑道:“也就你有这种闲心思做这些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儿。”
“太子哥哥,你这么能说赤豆打鬼是小孩子家家的游戏。我今早还被皇祖母撒了一身呢。我听说民间就是这样将赤豆撒在人身上可驱邪除病的,你们是我亲哥哥我才撒的,旁人我还懒得管。”平宁噘嘴不服气,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太子用手指轻点一下她的鼻子,眼中满是宠溺道:“是是是,孤错了。其实撒在身上哪里比得上吃进肚子里。今晚你多吃几碗腊八粥,保你明年身康体健,好运连连,找到一位好驸马。”
“太子哥哥,你就欺负我,你就欺负我!”羞红脸的平宁从衣兜里抓出一把赤豆,一把朝太子撒去。
“三哥哥不帮我,也是欺负我。”平宁又抓了一把赤豆撒到肃王身上。
豆子兜头兜脸袭来,细细麻麻落在脸上,不痛,但是多少有些不舒服。
肃王无奈摇头,避开太子躲在墙边。
太子平时在外人面前甚是在意言行举止,总是一派老成稳重的模样,只因自己胞妹可爱可亲,才与她玩闹一下。
肃王并未参战,却也被连累其中,连衣领缝隙间都夹杂了几颗赤豆。
待平宁的豆子撒完了,这场“赤豆打鬼”大战这才肯作罢。
太子吩咐侍从将平宁撒的豆子捡起来,清洗干净熬成腊八粥分给宫中众人。
眼看宫宴时间临近,中宫派人来催,三人便一起从东宫出发前往宴会之处。
腊八宫宴原是皇上家宴,往年只有帝后、嫔妃和皇子公主参加,这次一并请了乌塔皇室。
开宴前,皇后就先把平宁叫到身边,嘱咐她今天哪里都不许去,只能呆在她身边。
平宁撅起小嘴有些不乐意:“母后,连如厕都不行?”
皇后道:“你要是如厕,我就直接派人送你回宫,不许再折返回来。”
平宁不解,“为何?”
“不为何,你今晚听本宫话就是了。”
“那我少喝汤水不如厕了,听说乌塔王子今晚也带了舞姬来,儿臣要好好欣赏呢。”
皇后见她还是一团孩子气,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忧心。
临出门前,皇后见平宁发髻上的那只瑞珠海棠花步摇亮得扎眼,伸手将它取下。
“母后,你干嘛!”平宁睁大眼睛,不明白母后已是满头珠翠,为何还要抢她的步摇。
“你这只步摇与你身上的衣裳不相衬,先不戴了,明儿母后给你再寻一只好的。”皇后没好气地将她步摇收好。
“我身上这衣服已经够素的了,再没有这只步摇,那跟街边乞丐有何不同,我肯定会比平康比下去的。”
“比下去便比下去,你服饰衣裳搭配不伦不类,更不成体统。”
“我哪有——”
皇后不由分说,拽着平宁就走。
众人入宴后,皇后往皇上另外一边看去,果然见八公主平康也坐在唐贵妃身边,唐贵妃将她看得死死的。
皇后在心中啧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