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结束了,那粒爆米花还含在祁梦嘴里。已经泡化了,泡软了。靳睿牵着她的手,往外走。祁梦两腿发软,双脚踩着电影院的地毯,跟在靳睿身后。地毯软绵绵的,她恍然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真是奇怪。小时候师父经常牵她的手,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为什么靳睿牵她的手,她就会心跳加速,脑子充血,双腿发软,恍若身处梦中?不止如此,她还觉得嗓子发干,浑身发热,仿佛能听到血液在脑中循环的声音。出了电影院。靳睿的跑车停在门口。是他发信息叫手下人开过来的。二人上了跑车。靳睿发动车子。祁梦悄悄凝望他俊美的侧脸,觉得他像个王子,童话故事中的白马王子。而她,连灰姑娘都算不上。她是小偷,下九流的小偷,最让人不耻的职业。车子开到她入住的酒店。靳睿推开车门下车,又绕到祁梦这边,非常绅士地帮她拉开车门,去后备箱取出她换下来的衣服,递给她,“回去好好休息。”祁梦这才将那粒含软了的爆米花咽下去,弓身下车,接过包装袋,说:“谢谢你。”靳睿笑了个十分好看的笑,“该我谢谢你才对,你帮我抢回包,还陪我看了电影。跟你约会很开心。”他打开钱包,将一沓钱递给她,“这钱是你放的吧?正好是你裙子的钱。男士送女士礼物是基本礼节,你不用这么客气。”祁梦默默接过那沓钱,心里暗暗想,回头该送他什么礼物好呢?正想着,手上一暖。靳睿拉起她的手道:“我走了?明天见。”祁梦猛地抓紧他的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他是没有未来的,只有当下。一旦她真正的身份暴露,靳睿对她不会再有任何好感,只会有嫌恶和不齿。“啪。”手中的包装袋掉到地上。祁梦双手用力抓紧他的双手,仰头望着靳睿俊美的面容,漆黑的丹凤眼死死盯住他的眼睛。她眼珠转动,渐渐眼白泛红。她踮起脚尖,想去亲亲他。长这么大,没亲过人,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暖风在吹,路边的花香随着暖风飘入鼻中。黎都是个浪漫的城市,随便可见拥抱亲吻的情侣。气氛来了。靳睿配合地低下头,把脸凑到她脸上。祁梦绯红的唇贴到他白皙俊美的脸,很用力地亲了一口。她心跳得要炸了!她双臂搂住靳睿的腰,不搂她会摔倒,整个人像喝醉了一般,头晕脑胀,连骨头都麻酥酥的,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靳睿扶住她的后腰,“林夕,你不舒服吗?”祁梦轻轻摇头,“没有,我就是太激动。”靳睿笑。笑她单纯,可爱。握一下手她会紧张,亲一下脸,她也能紧张成这副样子。在国外,贴面吻是基本礼仪。难怪母亲当年拼了命也要嫁给父亲,华夏国国人的含蓄与骨子里的东方神韵,挺吸引他们这些打小在国外长大的香蕉人。靳睿松开她的腰,“回酒店吧,我看着你进去。”祁梦又深深地看了他几眼,这才弯腰捡起地的包装袋,转身往回走。没走几步,看到秦悦宁双臂环胸,正立在酒店门口,拧眉瞅着她。祁梦心里慌慌的。觉得秦悦宁肯定看到她和靳睿刚才接吻了。她一定会告诉靳睿,她的真正身份。心里咯噔咯噔,连着咯噔了好几下。心底有种缺血的虚无,胸口闷痛。与其她告诉靳睿,不如自己告诉了,起码能捞个诚实的印象。她转身朝靳睿走去。靳睿仍立在车前,正注视着她背影。祁梦走到靳睿面前,鼓足勇气说:“对不起,我,我,我其实是……”“小偷”二字,她实在说不出口。那身份像夏日旧墙根下的苔藓,阴暗潮湿黏腻,见不得光,连她自己都不耻。以前觉得顶正常的一种身份,现在令她羞愧难当。靳睿帅气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祁梦激动得双眼发潮。心花怒放,又心痛不已。被喜欢的人喜欢,是多么令人心醉的一件事。她回头看了看秦悦宁。她仍站在酒店门口一动不动。虽然她一句话没说,但是祁梦清楚地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是:你们俩不能继续下去了,你不说,我会说。祁梦一咬牙豁出去了,“我,我,我……偷……”
靳睿一怔,随即眼底露出风流洒脱的笑,“我知道,你偷走了我的心,我也偷走了你的心。”祁梦愣住。这就是混血儿的浪漫吗?还要不要纠正他?可是这很难,很难。情窦初开的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跑出个世界冠军,却不能很好地处理感情这种小事。脑子里天人交战,仿佛各路神仙打架,打得她头都痛了。许久,她转身,拔腿就朝酒店跑去。跑得太快,像脚踩了风火轮。她怕跑慢了,又后悔。一眨眼,跑到酒店大门口。秦悦宁伸手拦住她,“祁梦,你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靳睿是我亲堂姑家的哥哥,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众星捧月,宝贝得很。你这样做,让我夹在中间很为难。话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应该也清楚,你们俩没有未来,无论家庭,还是文化差距,性格,都差得太多。”祁梦脸上的娇羞退去,换成平时的面无表情,“我知道,我刚才已经告诉他了。”“你怎么说的?”“我说我是小偷。”秦悦宁长长地松了口气,算她识趣。她闪身让开。祁梦道:“你别再告诉他了,反正我很快就会回国,回国后,我们不会再见。”秦悦宁思索一瞬,“好吧。”她冲靳睿挥挥手,“再见,睿睿哥。”靳睿冲她们二人挥手,“回见,悦宁,林夕!”祁梦心痛地望着他帅气洒脱地站在路车边,笑得闪闪发光。他就像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多想时光在这一刻定格。哪怕让她死在这一刻,都情愿。秦悦宁拿手臂轻轻碰碰她的手臂,“别愣神了,走吧。以前我以为你们这种人,无欲无求,不会有感情。”说完又后悔。毕竟她才十九岁。虽是贼窝里长大,可也是个小姑娘。祁梦又深深地看了靳睿一眼,因为看一眼少一眼。她沉默地和秦悦宁朝酒店大厅走去。乘电梯上楼,进了房间。秦悦宁将房门关上,道:“原以为你会借此机会逃,没想到你还挺乖。”祁梦用力抿紧唇,抬起眼帘看她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放在从前,她早就逃了,逃回国去救师父。可是今天太想和靳睿在一起。和靳睿待一会儿,少一会儿,师父随时都有时间救。秦悦宁从桌上拿起一瓶纯净水,拧开,递给她,“给,喝口水润润嗓子。”祁梦低头去看水。那瓶子正是靳睿昨天送她的水,她昨晚搂着睡了一夜。她一把夺过来,用力拧瓶盖!生气的心思全在动作上。气秦悦宁动她的水。秦悦宁笑,“这是酒店标配,不是睿睿哥送你的那瓶。睿睿哥送你的那瓶水,还在你床上躺着,我给放到枕头下了。”祁梦把手中瓶子往桌上一扔,拔腿就朝自己的床跑去!在枕头下摸到水,她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秦悦宁叹了口气,替祁梦惋惜。大堂姑顾华锦和姑父靳帅,都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哪怕祁梦是个一贫如洗的孤儿,都比是个小偷强。祁梦默默抱着那瓶水。抱了几分钟,她缓缓开口:“我和我师父,三不偷。”见她这是要交待案子的节奏,秦悦宁迅速将手伸进裤兜里。兜里有元峻给她的录音笔。她按下录音开关键,问:“哪三不偷?”祁梦低眸望着手中的水道:“一不偷穷人,二不偷钱财,三不偷卖国机密。”“那你们都偷什么?”祁梦握紧手中水瓶,闭上眼睛说:“接任务,对方让偷什么就偷什么,一年只接三单,最近一单是去墨鹤家偷笔记本电脑。”“一年三单,赚的钱够你们师徒俩花吗?”“收费昂贵,足够。拿到报酬,我师父只留十分之一做日常开支,其余的都送人了。”秦悦宁好奇,“送给谁了?”祁梦睁开眼睛,“我不知道,我师父知道。我交待了这么多,可以给我师父打个电话吗?”“可以,我帮你找龙虎队的人申请,算了,我直接找阿峻吧。”她转身去了元峻的房间。等再回来,她手里拿着元峻的手机,手机是接通的。把手机递给祁梦,秦悦宁说:“这是我男朋友的私人手机,没人敢监听,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出去。”祁梦接过手机。等秦悦宁离开,她才对手机那端的祁连说:“师父。”祁连声音平静道:“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跟着我,你永远是个贼。”祁梦鼻子酸溜溜的,“阿梦舍不得师父。”“你已经长大了,迟早要离开师父,不用总想着来救我,我自有安排。你安顿好自己就行,我给你留了笔钱,想去读书就去读书,不想读书,就当嫁妆。钱藏在你的名字里。你不姓祁,姓林,以后有机会多出去跑跑,说不定能遇到你的亲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