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说可以。凌羽在前面打着手电筒,和陈准一前一后慢慢地往上走,钥匙拧开门后,她先踏进去,按亮了开关,又往后看了一眼。陈准跟了进来,凌羽说不用换鞋了,说完她便拎着塑料袋进了厨房。陈准看着她的背影,往里面走了几步,发现装修布置基本没有什么变动,一些东西依旧在,离开前的沙发、地毯、窗帘。曾经的亲密无间,如今的咫尺天涯。他实在不愿意多看,只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盯着旁边垂下的桌布,上面的图案瑰丽又繁复。凌羽洗了一小碟圣女果,轻轻放在了他面前,又将盛水的杯子推过去。他说了句谢谢。凌羽过去把他的衣服拿下来,走到他面前:“你是现在穿上,还是帮你装起来?”陈准抬眼看她:“一件衣服,怎么样都可以。”凌羽没搞明白他的意思,刚想说什么,就听他又问:“为什么还继续租这个房子?”凌羽没着急回答。她同他对视,仔仔细细端详他的表情,陈准察觉了她的注视,随即微微偏头,挪开了目光。“很多东西还在这里。”她说。陈准又沉默了,最后说了一句是吗。“嗯。”说完,凌羽转身去卧室里拿了一个袋子,将衣服整理好放进去,回到客厅,把袋子递给他。陈准盯着她的手背看,最后接过来了。他拎着袋子起身,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凌羽说道:“你这几年……在国外过得好吗?”陈准顿住了脚步,他反问:“你呢?”她说:“工作之后,我感觉好很多。”他默然不语。凌羽问他:“你要走吗?”他答非所问:“商哲……平日里很照顾你?”“还好。”凌羽说。“还好……是好,还是不好。”“他对待学弟学妹都这样。”陈准终于又看她,动了动嘴唇,最后说了一句“哦”。凌羽微微挑了一下眉,学习他的话:“哦?”他抬起手,手指勾住领带,轻微咳嗽了一下。“不舒服吗?”“下午喝了一点酒,”他说,“现在有点口渴。”“刚刚给你倒的水,你都没有动。”他像才反应过来一样:“是吗?”凌羽坐到了椅子上,将刚刚的杯子又往他那里推了一下。陈准重新坐了下来,一只手轻轻勾着袋子,另一只手环住玻璃杯,盯着杯沿瞧了一会儿,随即仰头喝了半杯。凌羽听到玻璃杯底碰到桌面发出的轻微声响,她开口:“所以,你还没告诉我……你过得好不好。”他说:“不太能明白‘过得好’的定义。”“嗯?”凌羽转头看他。“如果是指分开前你祝福的那样,”他说道,“那确实……过得不太好。”他话虽然是这样说,但莫名的,凌羽感觉陈准身上的郁气散开了一些,他像是恢复了一些神采,眉眼也略生动了。他这么看着自己,仿佛是在期待她也说些什么。凌羽垂下了眼神,她说:“我有去见诗语和她妈妈。”她话音落下,空气重新静谧了,墙上的挂钟的滴答走表声清晰了起来。陈准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又突然感觉被抽离了力气,连手中装衣服的袋子都开始变得沉甸甸。“诗语还挺喜欢我的,也和我提起过你。”陈准轻轻“嗯”了一声。“其实这几年,”凌羽慢慢地说道,“我有想开很多事情。”他扯了扯唇角:“什么?”凌羽看着陈准,分别了几年,如今才隐隐地明白过来——原来人的思维总会走进死胡同,事情到了,情绪到了,好像前方只留下了独木桥,只能走独身的羊肠小道,或者是通过一个人的窄门。“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无条件的爱,”凌羽斟酌着语句,“很多东西强求不来,没有什么是非要不可。”“你是指什么?”陈准缓缓地问,“我们吗?”她摇摇头。凌羽垂了眼睛:“我有时候会梦见你。”“凌羽。”陈准喊她的名字,竟有了一丝从前的意味。她想解释一些什么,但还是选择说了其他的:“我对你……感到很抱歉。”陈准没想到她说这样的话,他听不下去了,直接“噌”站了起来。“陈准。”她也喊他的名字。“我和你不一样,”他回身看她,眼里盛了太多的情绪,“我想不开。”凌羽不说话了。过了两秒,她说:“我们——”“不会当朋友。”陈准说。“如果你要是说都过去了……劝我想开放下,我们做朋友这种话,”他的话急速起来,顿了一下,随后飞快偏过脸去,声音晦涩,“就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