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除了火辣辣的疼痛之外还是疼痛。
两天的煎熬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很快,她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逐渐哆嗦,甚至开始产生幻觉,恍惚中看到母亲的身影在向自己走来。
她不想死。她还有席泽,还有西西,还有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做,一种求生的本能不想屈服于眼前的绝望。她自认为不是一个软弱的人,此刻却被疼痛折磨得想痛哭,甚至觉得晕死过去也比现在这样好的。幸好在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引导着她,让她再忍忍,挺住别睡觉。
看着席影奄奄一息的样子,傅斯里颤抖着不断地用力掰着横亘在胸口的一根足有五根大拇指粗细的钢筋,用力到太阳穴青筋暴凸,汗如雨下。车头已经被挤压变形,他的身体左右受制,几乎无法调整方向,左腿也被牢牢卡在车下,只要尝试收腿,就会尝到一种直接撕裂肢体的疼痛,毫无疑问,如果直接抽腿,小腿会直接被生生抽断。
这根钢筋直指他左胸以下三寸,头部已经没入两公分,伤口已经凝固成暗红色,但就是这根钢筋,他无法往前挪动一分,根本碰不到席影。他高举石块一寸寸去砸,但一样丝毫不动,每一次砸动,都让他的心沉下去。到最后,他如同暴怒的野兽,几乎失去理智一般用手肘去撞。
也许是察觉她的意志开始消沉涣散,傅斯里开始变得异常暴躁疯狂,那声音忽远忽近的,渐渐能听到一些,“把眼睛睁开如果你敢死我不会放过你席西和席泽,我做鬼也要下去找你,你听见没有!”
说到最后,他几乎在吼。她忍不住看他的样子,他话里虽然是威胁,却更像是哀求,双颊上的血色几乎全部褪了,苍白得不像样,眼里全写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被活生生割下一块肉似的肝胆俱裂。
看着他这个样子,她心里感觉到格外悲伤,她很清楚这可能是她的极限了,极力想睁开眼睛。但还是忍不住困意,太疼了,眼皮像挂了铅块似的,不断要垂下来。
“你给我撑下去,你听见没有,席影!”
在看到她伤口的那一瞬间,傅斯里几乎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同手脚都软得不像话,他快三十岁了,却跟几岁孩子一样怕得浑身都在抖。
他放弃困住她,就是因为她不惜用健康来威胁自己,他再舍不得多伤一分的人,现在被压在这片废墟之下奄奄一息,他无法描述这是一种何等的撕裂的痛楚。
席影看到傅斯里为了撞开那根分隔在他们之间的钢筋,几乎弄得满手臂都是青黑和血迹,她想告诉他自己没事,但是她已经支不住要不断合上的眼睛,她太累了,真的很想好好闭上一眼睡一觉。
她真的很想大口喝水,看一眼外面的阳光,但呼吸的每一口气里都带着灰尘和寒气,肺里像积了一层厚厚的石灰,呼上来的气全飘着血味,喉咙像被扔进沙漠里暴晒过三天,每咽一下都是刀割般的痛苦,被石块压住的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尤其是扎进胸口的碎石,让她的胸口如同破风箱一般。
这两天两夜里,没有食物,没有希望,就连光明都没有,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更不知道是否还能等到或者出去的那一刻。这里的残酷和绝望像针一样寻着她的骨缝渗进来,疯狂顺着她的骨头啃咬撕扯,随便一点响动都会把她弄疯了。
太累了,她知道自己快要崩溃了,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傅斯里看着眼前这根纹丝不动的钢筋,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和恐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战栗。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在自己面前流逝,看着她伤口不断流出的鲜血和奄奄一息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也快跟着死了,但他现在连碰都碰不到她。
他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席影死了,他也活不了了。
他看着眼前的席影,突然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握住钢筋让自己一点点往前,让钢筋在自己的血肉里搅动一点点插进去。
剧烈的痛感让他太阳穴的青筋暴凸,双眼发红到充血,汗水像水一样淌进眼睛里,牙齿咬得见血。锐利的钢筋一点点深进他的血肉里,刺破血管,撕开肌肉,数以万计的细胞叫嚣着疼痛。这种疼痛犹如利刃剔骨,强烈到让他一个强壮的男人疼到想疯了一样大吼出来,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咬下口腔里的一块肉。
他死死咬着牙,将剧烈的抽吸咽进喉咙里,抖着手从身上撕下几块布条给自己死死扎紧,然而不断深入他身体的钢筋触发了胃部的痉挛,最后干脆呕了几口血出来。
人体在极端的疼痛中,只有靠极度的毅力才能不让自己进入昏厥状态。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点点挪到她身前来的。刚才能把钢筋插入自己身体里的自己,现在连伸手触碰她的伤口都不敢了。那些滚烫的血液、她脆弱的无意识的低吟让他的心在滴血。他越是用力,手上就越抖,抖到几乎全凭机械的动作给她处理伤口,直到给她止完血处理完伤口,他才敢放任自己晕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席影在黑暗中竟然感觉到了水的味道,对水和食物的渴求变成了本能,接下来一切的动作都变成婴儿吃奶一样简单。她急切地汲取着涌入喉咙的甘泉,水流过干燥得几乎冒烟的喉咙,仿佛一切都活了过来,急切地需求着更多,接着一些食物喂进她的嘴里,于是开始下意识地吞咽,还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