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姐,這親手養大的寶貝,吃進嘴裡,是不是比起旁人,格外合心稱意呀?」
「去去去。」戚玉霜滿頭黑線,手一松,徹底放棄了扶她起來的打算。
那蘭珠無聲地捂著肚子大笑,目光卻不經意地重新落在了雙生子沉睡的酡紅面頰之上。
周顯站在屏風之外,聽到裡面隱隱約約的嘀咕與笑聲,臉色越發古怪。
她和那個金氏王女,究竟哪裡來的這麼多話好說?好到一同飲酒,夜宿帥帳?
兩國交好,主將相交默契,結金蘭之盟,自古以來屢見不鮮,倒也是尋常之事,原本周顯覺得,自己大概可以算是……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但這金蘭之好,未免也好得太過分了。戚玉霜同齡之中,手帕交幾乎沒有,就連盧辭、楊陵這樣的過命至交,也從沒好到過夜半喝得大醉,同宿一處的情況。
戚玉霜出帳之時,衣服都未及更換,那一點濃重的酒味,就那麼鮮明地浮動在空氣之中,周顯想要忽視都做不到。
周顯靜靜地站在原地,在燭火晃動之下,簡直將自己站成了一副不動如山的泥雕塑像。
半晌之後,戚玉霜終於攜著一名女子繞出屏風,女子行禮道:「臣金氏王女那蘭珠,見過大孟天子。」
金氏已經對大孟稱臣,那蘭珠自然以君臣之禮相稱。她的態度也放得足夠低,此時她已經將整個金氏掌握在了手中,朝中皆已歸心於她,只差一個即位稱王的名分,便是自稱為金氏之王,也毫無問題。但那蘭珠顯然是不準備自行稱王,而是將冊封王位的名分在禮節上交到了大孟天子的手中,以示歸順之心。
另一方面,她在國中,依舊還是攝政王女的身份。待到她帶頭將「金氏幼主」送於大孟為質子,使西域各國不得不以此為表率之後,她才會真正地繼承王位,領金氏國政。如此一來,她能夠徹底收服金氏之心,大孟也進一步在西域立威,於二者而言,乃是一舉雙贏的事情。
如今,她金氏新王改朝的奏表尚未報送大孟朝廷,於名分上而言,尚不足以稱之為金氏王,故而那蘭珠仍舊以金氏王女的名分自稱。
周顯目光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那蘭珠,臉上卻絲毫不動聲色,甚至露出了一絲可以稱得上和煦的淡淡微笑:
「金氏王女,不必多禮。」
戚玉霜看著周顯,等待著他說出下文,好找到一點突破口,早日把他哄好。
周顯話音落下,卻負手而立,擺出了一副惜字如金的架勢,似乎根本不準備再繼續交談下去。
戚玉霜頗為無奈,只好道:「此番乃是金氏率眾歸降,打破彌善,立下此功。陛下當善嘉獎之。」
她把話題不動聲色地轉移到了奏摺里這點早已說爛了的正事之上。
一般說到正事,周顯至少能回歸一點正常的理智。
那蘭珠卻笑道:「義姐謬讚了,破彌善王城,斬彌善王,可都是義姐的功勞。金氏豈敢擅專?」
周顯腳下的地面的石塊,突然輕微地傳來了「喀嚓」一聲。一塊細小的石塊輕輕濺到了戚玉霜的腳邊。
周顯的聲音,也在此刻,清淡而和煦地適時響起,仿佛一陣拂面而來的春風,溫和得像是能浸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