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封神情恍惚,身形干瘦,眼睛则深深痴痴地看着白昼烟花,紫辉染了半壁天。
直到黑金龙袍出现在他的面前,阴影覆在他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罗封顺着那一双染血的靴往上看,翻动的龙袍,还有一张冷峻的脸和一双充满杀伐的眼。
“殿下,你赢了。终是老朽棋差一招。”
罗封长长地叹了口气。
而今回想,才看得出……
这一路走来,殿下给了他很多次机会。
每一声的外公,又何尝不是一次自我的挣扎和救赎。
奈何事与愿违罗封终归是和她背道而驰。
终究是和最不想拔刀仇对的人兵戎相见了。
他落魄又狼狈,看不出来是那纵横谋划的背后人之一。
灰浊的眸又蓄满了泪,老人堆满褶皱如老树皮的脸庞,流露出了恍惚且温和的神情,慈祥到仿佛时那日初见时的好。
楚月知晓。
他又在通过自己,看向自己的母亲。
“本王,真的赢了吗?”
楚月低声反问道。
她看向了遥远的天际,再也没闪着灰烬的光。
除了置放在执法队总处作为风铃花的容器,她再也找不到母亲的相关了。
就连最后一点灰烬,亦跟着那一箭烟消云散。
小狐狸立在楚月的肩头,平静地看着罗封。
“小狐先生,又见面了。”罗封沉声道。
小狐狸一言不发,目光深邃如昨晚流动的夜色。
楚月朝着母亲最后灰烬消弭于世间的地方看了过去。
定定地看了很久。
她自言自语道:“终有一日,我会让这流言蜚语自轻自贱自不知的天,再也遮不住凡人之道的路。终有一日,凡人敢抬头做人,敢自立自强自笑于山野烂漫处,能自由自在自愈旧时伤痕自得天光晴好时,自得在大道,自怡四海飘零亦一棋定天下的。”
说这些话时楚月是心平气和。
然而——
当罗封闻言,却是瞪大了双眼,蓄满了为时已晚的热泪。
那些个字,触动着他的心弦。
看回时路,字字句句,都是出自于他的口。
彼时,他还正当年少。
他敢横道向天笑。
敢为凡人之道说话。
只是世事磋磨,磨平了少年的意气风发和棱角锐利。
扼断了年少萌芽的志气,当年眼神清澈心思纯正的人也开始变得老奸巨猾,屠龙少年终成龙,在光芒里孕育的种子终究是诞出了恶之花。
罗封闭上眼睛滚烫硕大的泪珠分明地滴落,心如刀绞呼吸都不顺畅。
“你的路,从何时开始错的?”
“是万象塔后,还是得知玲娘身中剧毒时?”
楚月俯瞰着落魄的男人,“初雪那晚,我于罗府赴宴,你在府门外说,是罗府家主罗文清引母亲去万象塔的,实则不然,只是你弄出的假象,混淆我的思想,让我矛头直指罗文清,这样一来,就无暇顾及你。实则,玲娘会去万象塔,和你有关吧。玲娘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你即便千万个不情愿,但也让她彻底地被风铃花种满,才能保住她,对吗?”
罗文清一直在偷偷查看父亲的动向,人到中年却还如怯懦的小孩不敢靠近罗封,直到楚月的话让他如丢了魂般,脚步踉跄往后退去,呼吸也跟着急促,双眼亦是瞪大,因无人扶住,直接跌倒在了地上,且用两只手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