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刚去世的那两年,姑母被扶为正妻,她便往容府去得便勤了一些,不知怎的招惹了容钰,亲身领教了这个魔鬼的手段,好几次差点丧命毁容。
她比别人都更了解在这张如花般昳丽的皮囊下,藏着怎样一个阴毒乖戾的恶魔。
她几乎是用惊惧的眼神看向白氏,恳求姑母能为她说点什么。
白氏一听容钰的话,怒气顿时上涌,但好歹在是在外面,她吸了吸气,端出长辈的架子,不赞同道:“三哥儿,话可不能乱讲,蓉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开得起你这种玩笑!”
容钰平静地看着白氏虚伪的假面,忽然就觉得厌烦,他细长的手指撑着额头,长长叹了口气,再也没有虚与委蛇的耐心,简直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白小姐既然在乎清誉,就不该来这里。我表哥还要准备考试,没有时间见你们,也不会喝你的汤,请回。”
容钰缩在厚厚的狐皮大氅里,一张脸只有巴掌大,白得几乎透明,苍白的面容上嵌着一双阴郁的眼睛,周身被羸弱的病气笼罩,透着浓浓的倦怠与无力。
他的语气也轻,杂糅在春日料峭的寒风里,却像一个大耳刮子一般扇在二人脸上,让她们不堪的心思无处遁形。
白晓蓉脸上顿时血色全无,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身体摇摇欲坠。
白氏终究是有些忍不住了,面皮涨红,咬着牙道:“容钰!蓉儿只是来帮我提东西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让你父亲听见了,定要狠狠责罚你。”
容钰眼皮都没动一下,淡淡垂着,“白夫人,我今日说的话还算客气,下次我再找你,父亲怕是不顶用,你便去求菩萨吧。”
说罢,容钰便让墨书推着他往胡同里走。
不知是不是在外面待久了,容钰咳了起来,眼尾染上一抹水红,在苍白的面颊上格外明显。
墨书赶紧上前拍拍他的后背,担心道:“哥儿,是不是着凉了?”
容钰摆摆手,偏头瞥了身后一眼。
他殷红的眼尾上翘出一个锋利的弧度,浅色的瞳仁如同无机质的琉璃,不包含任何情绪,将白氏想要上前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地。
阴冷的寒意爬上白氏后背,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般可怕。她吞了下口水,又惊又怒地看着容钰离去的背影,忽觉一阵心悸,似乎要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
姜齐之前随蔡舒一起进过容府,担心被白氏认出来,只好躲在一旁。见容钰进了胡同,他才从墙上跳下来,凑到容钰跟前嘘寒问暖。
“世子妃,没着凉吧,要不咱们回府吧,府里暖和。”
容钰睨他一眼,姜齐笑得有点僵硬,天知道他看见容钰对白晓蓉提亲的时候,他有多么想一头撞在墙上,直接晕死过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眼下容钰还要去见杨家兄弟,简直是凶上加凶,姜齐恨自己早上起床时没让蔡舒给他卜一卦。
姜齐转了一圈,绕到容钰另一边腆着脸继续劝,“世子这时候肯定下朝了,正在府里等着您呢,咱们回去吧。杨家的表少爷马上要科考了,咱们就不去打扰了吧。”
容钰捂唇咳了两声,墨书赶紧推开姜齐,“起开起开,我家公子想去哪就去哪,还要你做主?”
姜齐顿在原地,嘴角向下撇,想哭。
要不回去先找蔡舒要点麻沸散吃上吧,这样挨军棍的时候就不疼了。
不过容钰到底也没在杨家待多久,距离会试就剩四天,杨淮瑾不敢有半分懈怠,全身心都埋在书里。因此容钰只是和他寒暄几句,便打道回府。
只是在走出大门不远处,杨淮烨追了上来,他看了眼身后无人,对容钰低声道:“这几日孙举人来了许多次,屡屡提到那本集注,都被我挡了回去,我怀疑他是专门奔着我二哥来的。我们在京中并未与任何人结怨,仔细想想,怕是与你们府上那位脱不了干系。你自己要万分小心。”
容钰眸光微动,心中有了成算,“我会小心的,烨表哥你多多注意,千万别让瑾表哥钻了别人套子。”
“放心,我会看着他。”杨淮烨鲜少有这样正经的时候,语气有些凝重,“方才你来时在胡同口发生的事,我也知道,白氏打的腌臜主意,我们提防着便是,你别凑上去,惹得一身腥。”
容钰本来一脸倦容,闻言忽地笑了笑,“表哥,你太小看我在京都的名声了,我主动凑上去,只有别人躲着我的份儿,断不会给自己招惹什么。”
杨淮烨无奈,揉了一把容钰的脑袋,“胡说,我们钰哥儿是最好的。”
容钰道:“对了,回头我差人送一些棉衣护膝过来,考场湿冷,让瑾表哥注意保暖。”
“嗯。”杨淮烨应了一声,亲手将容钰抱上马车,“行了,走吧。”
姜齐看见这一幕,两眼一黑。
深吸一口气,姜齐动作利落地翻上马车,恨不得赶紧驾马飞回去。在这里多待一时一刻,他都要多挨一棍子。
杨淮烨见此,眯了眯眼睛,目光沉沉地看了姜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