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我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被废土客杀死过,被变种人杀死过,被我最信赖的居民们坑死过。在最绝望的关头,我一次又一次地触碰到了梦的边缘,然而每当我快透过那层迷雾的时候,我都会再次从梦中醒来。有时候我不禁会想,这会不会是下一个循环的开始。”
易海愣了下,见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顺着他的话说道。
“那可真是糟糕的回忆。”
“是的。”楚光点了下头,“我很少对人提起梦的具体内容,即使是我最信赖的……人。”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虽然这种说法听起来有些奇怪,但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我并不恨梦里见过的那些人。”
易海的脸上浮起了忍俊不禁的表情,嘴角抽动了两下像是在笑。
“这听起来确实很奇怪····梦和现实毕竟是两回事吧,因为做了噩梦而恨上现实中的人,正常人应该都不会这样。”
楚光也笑了笑说道。
“是吧?别说梦和现实了,就连现实中的人和人也是不同的。有的废土客一肚子坏水,但也并非所有的废土客都是如此。我时常告诫自己谨慎的使用手中的权力,包括避难所赋予我的权限,放下文明人的傲慢和偏见,尽可能地一视同仁,并用规则去约束他人,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地团结更多的人。”
“无论是避难所中的居民还是避难所之外的幸存者,他们都有平等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力,而不是生来就应该服务于谁,优先满足谁的裕望和野心,或者成为谁的奴隶·····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易海沉默了一会儿,由衷地感慨道。
“你是个优秀的管理者,难怪你能将你的避难所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句由衷的赞美,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然而听在楚光的耳中,却别有一番深意。
尤其是在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的情况下。
这番赞美更带上了一丝讽刺的意味儿。
正好楚光也不打算继续陪他演下去了,直视着那双将虚伪掩饰在虚弱背后的瞳孔,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我的业务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熟练,只是和幸存者们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才逐渐学会了一点。所以我其实很不理解,如果是奴隶贩子也就罢了……他们尚且能用环境使然和无知为自己辩解。然而你们,身为文明遗产的继承者,为什么也要去和那些人同流合污?人联给你们的还不够多吗?”
“和··…··…那些人同流合污?”易海微微愣了下,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什么意思?你是说··…企业中有内鬼和变种人交易?!”
这家伙到最后还在装傻。
楚光承认。
他装的其实还挺像的。
如果这家伙从一开始就这么用心,或者说不把心中的得意暴露的那么明显,自己可能真被他糊弄过去了。
毕竟在面对伤员的时候,人们本能地会宽容对待,而不是苛责其交代清楚每一处细节,哪怕有时候发现笔录中有前后矛盾之处,也会宽容地将其理解成创伤后的正常反应。
然而
有些事情可以解释成记忆混乱,
有些事情却不可能。
人可能会因为记忆混乱搞错了事件发生的顺序,混淆了事件中的关键人物,但不可能平白无故地预知没有发生的事情。
也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小柒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向他报告了他的小玩家们在0号避难所中的发现。
即便避难所的墙壁能够阻挡电磁波,也阻挡不了建立在“形态形成场”上的连接。
“别装了…·真正的易海已经死在那个避难所里了吧。”
见楚光已经挑明,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终于不再继续演下去了。
他彻底撕下了虚弱的面具,苍白的脸因为情绪波动而扭曲,干枯的嘴里发出了咯咯咯渗人的笑声。
那样子就像一具疯掉了的尸体。
楚光平静地看着他。
他知道这家伙应该憋了很久了,搞不好从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憋着笑了。
似乎是笑够了。
那张扭曲的脸重新恢复了正常,那人畅快地长出了一口气,表情愉快地看着楚光。
“呼·····憋住不笑可真不容易,你知道吗?你们围在我旁边忙前忙后的蠢样实在是太滑稽了哈哈!”
顿了顿,他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动力装甲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