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十四一向十分听她家殿下的话,听师清漪这么说了,忙道:“是,殿下。”
她在心中暗自记住,这就是打招呼的最高礼数,可不能忘了。
——当——当——当
远处的钟声响了起来。
师清漪听见了钟声,在风中抬目看去。
那钟声被轻风裹着,似乎送到了这片广袤却又隐秘的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穿过云层,掠过花树的枝杈,经过每一栋古雅的建筑,最终擦过每一位族人的耳边。
这钟声让他们恍惚,跟着惊诧不已。
再是掩藏不住的喜悦,纷纷跑动了起来,奔走相告。
殿下归来!
殿下归来!
他们等这一天,实在等了太久,太久。就如庭有悔所说,久到已经快要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但是他们一直都在坚持等待,坚信总有那么一天,他们的殿下会回来的。
这是殿下当年对他们的允诺,他们信她,绝不会食言。
好在岁月漫长,终能让他们等到。
师清漪也有些恍恍惚惚的:“凰钟响了。”
洛神在旁侧过脸去,沉静地看着她。
长生也许久许久没有回来,当年她被师清漪的血养着,一直在蜀地的萱华轩沉睡,师清漪独自一人撑起凰都的重担期间,长生毫不知情。这时候她听着那凰钟的声音,既觉得熟悉,又觉得并不像是她以前印象中的那几种节奏。
当每次凰都有大事发生的时候,比如新王登揽风凰台即位,神凰王与王后大婚,千凰亘古有大变化,重要王族入千凰亘古休眠,敌人来犯等等,凰钟都会响起,所有族人会在第一时间听到提醒。
而且每一种的凰钟节奏都不一样,族人们一听,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便做好准备。
现在响起的,是一种长生从没听过的凰钟节奏。
长生立即明白过来,问庭有悔道:“这可是意味着阿瑾回来了?”
“是。”庭有悔向她道:“当年殿下一面护着凰都,一面却要……”
说到这,庭有悔顿了顿,看向洛神,眼中含了化不开的悲色,接着往下道:“一面却要外出寻找洛大人。司函大人入千凰亘古,长生你在蜀地,洛大人杳无音信,偌大凰都,只剩下殿下一人撑在最前头。”
洛神眼眸垂了垂,呼吸有些乱。
庭有悔叹了口气,道:“如此一来,殿下分身乏术,只得在凰都待上一阵,处理凰都要事,又在外头的防御工事中随夏主监工一阵,再便是四处寻找洛大人的下落。只是殿下在外处境艰险,追兵……甚多甚是疯狂,我们很是担忧殿下的安危,殿下却不许我们跟随,于是殿下离去的每一日,族人们皆提心吊胆,更不知殿下何时会归来。殿下顾虑族人,便与族人们约定了一种新的凰钟节奏,每次她归来时,凰钟便会响起,族人们便能知晓她归来了,不必再担惊受怕。每一次殿下外出,便叮嘱我们莫要离开凰都,待她回来,我们皆在等待凰钟之音,而每一次,殿下都如约而归。”
“直到……殿下最后一次外出……”庭有悔低声道:“我们等了几年,都未曾听见那般凰钟之音,渐渐的,时间越过越久,十年,十几年……乃至……乃至一百年,两百年,我们足足等了……六百多年,今日方听见这钟声。”
十四背过身去,用手背蹭了下眼睛,转过身时,眼睛红通通的。
长生眼中也泛起泪花。
洛神的心口起伏着,低着头。
从夏沉的小册子里的那些记载开始,到村子地下迷宫的真相浮出水面,再到庭有悔的这些回忆,师清漪当年经过的事情越在洛神面前展露出来,洛神也就越发心情沉重。
那些她不在的时光里,师清漪所走过的每一寸孤独岁月,都像是一柄利刃,切在洛神的心尖上。
沾着颤抖的血与泪。
师清漪明白洛神听到这些事就会心里难受,挨洛神更近了,牵过洛神的手裹在自己的手心,轻轻安慰说:“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回家了。”
她眼底笑意明媚。
洛神看她,眸中却哀凉。
“回凰殿吧。”师清漪希望洛神能早点得到休息,温柔地说:“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大家也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