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为死亡做好了准备。
他的情绪激烈,想要与莫泊桑同归于尽,又想要死在莫泊桑的面前,让莫泊桑一辈子刻骨铭心。
对于常人而言,死亡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那意味着失去一切。但是对于魅影而言,从很多年前开始,他因为丑陋饱受折磨,被锁在付费观赏的笼子里那一刻开始,活着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他无法救赎自己,哪怕是去不断学习各个领域的知识,成为名副其实的天才,每日也需要戴上面具。
他渴望光,渴望一个温暖他的人。
否则,他就是阴影下的幽灵,地洞里的老鼠。
他希望他的生命如歌剧那般落幕,可以受到掌声,而不是所有人不屑一顾的唏嘘声。
“亲爱的莎士比亚先生,我将要远行,或许再也不会写歌剧了,我把我一生的经验总结下来,留给我唯一的同行、曾经对我抱有善意的英国友人……”
魅影犹豫片刻,写下了遗言。
他的朋友很少,能理解歌剧家内心的就更少了。
如果这个世界有人能用正面的感情记住他,那就让莎士比亚先生成为这么一个人吧。
而后,他走向书房里的穿衣镜,对照上面整容后不再令人吃惊的面容,怅然若失地说道:“麻生秋也,我忽然理解了你的话,正如鲁恩伯爵夫人,假如丑陋是我的代名词,我不该为了美丽放弃它,只有爱上我本身的人,才会重视我的内心……”
魅影的心是扭曲的,脆弱的,覆盖着潮湿的青苔,却在深处保留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炽热岩浆。
他是许多领域的天才。
这些才华在超越者碾压性的力量前黯淡下来。
他的歌剧吸引了那些人,但是他的内心无法打动那些人,引以为傲的歌喉只是令人忌惮的东西。
越是得不到的爱情,魅影越是想要得到。
常人已经不足以吸引他了。
魅影流下泪水,回忆起他追逐超越者的人生,那是萤火虫奔向太阳,是飞蛾扑向火焰,“真正的现实主义歌剧,是我啊,是想要用丑陋征服他们的我啊。”
魅影总共寄出去两封信,一封是给威廉·莎士比亚的歌剧经验总结,另一封是送给居伊·德·莫泊桑的见面请求,要求对方在明天下午三点来见自己,自己将会归还莫泊桑的私人物品。
“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人,是幽灵。”
“是爱着莫泊桑的幽灵。”
次日,巴黎歌剧院在魅影的强制要求下停止开放,工作人员们集体放了一个假,去度过美好的工作日。
魅影枯坐了整个晚上,铁石般的心软化下来。
他反省了自己。
最终,他舍不得莫泊桑死去。
“多么愚昧啊,傲慢之人是我,是我要的爱太多,超出了居伊的承受范围——”
“这世上哪里来的永恒,不过是想要与你看每一个晨昏,在黑暗到来后,于深夜中亲吻拥抱,我愿为你的温暖追逐你一生,直到我死亡——”
日本保险公司的人来了,作为魅影邀请来的见证者。
麻生秋也创立的爱情保险。
魅影购买过,拿两人的小金库签下了甜蜜的合同。
魅影走在巴黎歌剧院,抚摸每一个自己设计的建筑结构,他想到了自己的结局,想了莎士比亚收到信的反应,唯独没有想到莫泊桑不来的可能性。
他犯下了分手后最大的错误。
莫泊桑不是不在乎那些私人物品,即使是钱财也好,房产也好,对方宁愿干脆利落地放弃,换取不去见魅影,不用承担魅影怨恨的后果。
一直等到了深夜,仍然无人前来赴约,只有游客们远远地在附近拍照纪念,谈论何时开放歌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