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帝才不信这番鬼话?,正欲开口时,却听外甥女儿开了口,语气?里有些?许的试探。
“你说,我阿娘身边有许多的拖累,都指的是什么?”
一阐提想了想,“王太后身边,有一位患了木僵之症的人,他早几年一直昏迷不醒、偶有呓语动作,但我来上国之前,他已能每日睁眼数十回,像是有好转的迹象——势至王太后来到曼度国,也?是因了我的父王阿圆和尚,他假称坐化,实际上是打算乘鹤西去,骗过了我,骗过了百姓,还引起了动荡叛乱,还好势至王太后把他给打醒了,逼着他给那位木僵之人治病——”
好像有些?真相大?白了。
皇帝闭上了眼睛,手掌扶上了额,又是欣喜又是哀叹地低下了头。
李仙芽却仍聚精会?神地听着,在一阐提说完之后,就落了泪。
“棺材里是空的,我阿爹也?还活着——”她哭了一会?儿,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这么多年了,我阿娘为什么不把我接走?”
一阐提挠了挠编了很多小辫子的脑袋,看看公主,又看看大?皇帝,语气?里有不确定?。
“我听说,头三年的时候,王太后年年差遣她的婆母、小鹅的祖母回神都,想要?把您接走,皆被上国宫里的禁军给轰走了——”
皇帝闻言,需咳了一声,李仙芽记起来祖母连续三年进宫小住的事,有些?记不清其中的细节了。
“也?不能怪王太后,她初至海外的头几年,皆在练兵打仗,到了第五年,才肃清了琉璃海上的海匪,第六年到了曼度国,才算真正的安定?下来——”一阐提说起这两年的事,记忆就清晰起来,“前面王太后听闻什么湛王伏法,便?打算回上国,可又怕大?皇帝仍在记恨她,迟迟不敢动身——”
大?皇帝冷笑一声,李仙芽就不许舅舅冷笑,流着眼泪说他:“舅舅对我阿娘有多凶,才叫她因为害怕你不敢回来!”
第58章复旧如初
公主的话音刚落地,皇帝的脸就黑下去,锅盔似的。
泼天的屎盆子,就这么落到了他的的头上。
“……”他原想龙颜大怒,可想了想又觉得理亏,“朕不过是日常管教妹妹罢了。你外祖母平日里?将她宠上天,朕怕她越发娇纵蛮横,才会严厉管束……”
李仙芽垂着眼睛落泪,耳朵却还竖着听?,一阐提无意引发大皇帝和公主的矛盾,忙跳出来打圆场。
“我阿母身在?海外,心却始终牵记大皇帝,时时记挂着要为?兄长母亲搜罗珍宝秘药,这?回不谷带来的小?山一样的财宝,全是我阿母的意思——小?鹅,我阿母常常跟我说,大皇帝待小?鹅如亲生,跟着她在?海上颠沛流离,哪里?有在?大皇帝膝下成长来的舒服,故而?才没有执着把你接走。”
李仙芽其实能明白阿娘的心。
阿耶是正统端方?的读书人,当年面对天大的冤枉,以死明志,阿娘为?了救阿耶,出走海外避祸求药。能将自己托付给了外祖母和舅舅,想必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大皇帝也在?旁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周昶意撞柱子那天晚上,他的确龙颜大怒、斥责训诫来着,彼时证据确凿、民愤滔天,身为?一国之君,他必不能包庇袒护之,明面上他斥责妹夫,可私底下也在?命百骑司的人为?周昶意积极查案,倘或妹夫能忍下一时之气……
可惜他是宁愿玉碎不为?瓦全的大丈夫,学?不来卧薪尝胆的勾践。
事发之后?,妹妹当场同自己决断,抱着丈夫的尸体回了公主府,当天晚上便报了丧。
此刻皇帝将当年一系列的事回想起来,再加上一阐提的供述,倒也拼凑出了当年大概的轨迹。
公主府明面上报了丧,随着周昶意的死,平息了朝野上下、黎民百姓中间的流言,泉州港也换了新的市舶使,湛王也不再咄咄逼人——一切都如了他的意,自然柔和。
只有一事还不清晰,为?何妹夫假亡半年后?,妹妹忽然托孤与他,往海外去了呢?
这?半年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阐提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一会看看大皇帝,一会看看抹眼泪的小?鹅,感觉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
“小?鹅,说实话,临行前我阿母叫我指天发誓,一定要把你带回曼度,我原本对自己的美色还有些自信,可看到沈穆我就气馁了——那狗贼又英俊又能干,还比我有气势的多,眼下我都打算放弃了,但今日既然我已经坦诚至此,小?鹅还能不能跟我回曼度?”
他认真说话的同时,李仙芽早就打定了主意,待他话音落地时,理所当然地点头说走。
“我恨不能此刻就走。”她看向舅舅,眼神里?有恳求,“舅舅,您得让我去。阿耶乃是木僵之身,长时间的航行恐怕对身体不利,至于我阿娘,这?些年因为?您的缘故不敢回来,只有我去。”
皇帝面对这?个黑锅,心里?悲喜交加,又是高兴妹妹还活着,活的还很好,又是生气她竟然因为?不信任自己而?出走海外,此时听?了外甥女?儿的话,更加郁郁了。
“这?国主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倘或他是将计就计,想把你骗到海外去呢?朕实在?不敢赌他的良心。”
一阐提的眉毛就飞了起来,东一条西一条的,像是对大皇帝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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