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耶出自陕中巨富之族,我阿娘又有?滔天的富贵,怎会去做索贿的事?至于?草菅人命,略卖女子出海……”
她迟疑起来,想到阿娘也牵扯进了?十?二名花案,难免踟蹰。
沈穆嗯了?一声,将?另外几本奏折模样的物件推在公主的手边,“周侯在泉州任上胸痹而?亡的时间,是九月初十?,然而?臣翻阅陛下起居注十?年前九月份的记载得知,在同年的九月初七当日,周侯与长公主娘娘却奉旨入宫,见过了?皇太后娘娘,又同陛下畅谈至深夜才归,臣有?疑惑,不过两日的功夫,周侯是如何从神都?城赶到泉州任上的?”
李仙芽听着,只觉得呼吸急促,手心生出了?凉汗。
“你是说?,我阿耶的死?因有?蹊跷?”
“于?泉州任上胸痹而?亡,极有?可能是伪造。”沈穆将?视线投向室外飘着雨丝的夜天,“倘或公主的梦是幼年记忆的重启,那么你阿娘的失踪,也极有?可能同周侯有?关。”
“帝王起居注绝不可能造假,我阿耶生前一定进宫陛见过,这般说?来,难道是舅舅——”李仙芽喃喃地说?着自己的推理,“不会的,舅舅怎么会不相信自己的妹婿呢?”
她摇摇头,试图晃走心里的猜想,“是湛王,一定是湛王暗害了?我阿耶——”
第53章菩萨庇佑
雨停了,神都的夜静深如井。
公主捉住了裘毯一角,下巴颏抵在上头,眉眼间挂了零星的愁苦,眼尾向下坠着,有些泫然?之美。
她在想什?么,沈穆大约能猜到一些,许是在猜想十年前,陛下与她父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也?或许是在回忆自己那个似真如幻的梦。
十年前的事,倘或没有文字记载,或许早就在时间里湮灭了。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天不眠不休,他在如山的卷宗里查阅析解,将所有的蛛丝马迹整合,最终得出来的结论,全都指向了一个人,一件事。
十年前的九月初七,周侯与长公主进宫陛见,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在两日后,就?传出了周侯在任上胸痹而亡的消息。
从结果?上来看,湛王在八年后伏法,抄家抄出了巨额的财富,那十年前湛王对于周侯的指控,显然?是诬陷。
“我想知道,当年我阿耶被参劾的时候,声势到底闹得有多大?”李仙芽从短暂的沉默中醒过来,看向沈穆,“我阿耶倘或真的犯了罪,那就?坦坦荡荡地去受罚、去赴死,何至于用一个胸痹而亡的借口草草了结?”
沈穆哪里不知公主心中所思所想,闻言斟酌道,“再回到这一份求上国封赏的名单上来,倘或这些名单上的将军真与十二名花案有关,势至娘娘的用意是什?么?是想翻案?”
“我去问舅舅。”李仙芽下床,光着脚想去找自己的鞋子,“再不行我就?去找外祖母——”
公主刚站起身的那一刻,沈穆就?将拽住了她的手臂,让她安心地坐下来,自己则站起身去为她取鞋子。
她的鞋软软塌塌的挨在熏笼边,像两只趴窝的兔子,沈穆走过去,把烘烤的热热的鞋袜拿在手上,感受到了干燥与热气,方才取来,蹲在榻边为公主穿上鞋袜。
公主的脚踝细细的,脚背肌骨匀停、颜色白腻,托在沈穆的手上简直像纤月玉弓,她此?刻心里装着事,由着沈穆为她套上鞋袜,就?要?提裙下床。
沈穆就?拦住了她,“此?时三更未过——”
“可我等不了了!”李仙芽觉得心很急,恨不得此?刻就?冲到舅舅的寝宫门?口等着,“我睡不着,舅舅也?不能睡……”
她说着,抬睫看了沈穆一眼,但见他的眼底有显著的几道红血丝,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道,“你一夜未眠?”
一夜未眠对于沈穆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他只摇摇头,看了看室外青蓝色的夜天,道:“刚下过一昼夜的雨,土地松软,与其去惊扰陛下,不如去验证公主的梦。”
李仙芽看着他的眼睛,一瞬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就?有点?儿怕怕的。
“你是说去我阿耶的墓穴里看看吗?”她抬起了手臂,支棱给?沈穆看,“你摸摸,我手臂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犹犹豫豫地,沈穆就?笑了,牵住了她的手,叫她往外看。
李仙芽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廊下闪出了两个轻盈的身影,笑盈盈的站着。
是晴眉和鹿梦。
雨停的时候,沈穆就?派人将她二人接了过来,在耳房里休息了一会儿,听见正堂里有动静了,赶忙捧了干净衣裳来伺候。
沈穆要?往狱中去,晴眉目送了指挥去,忙过来服侍公主换衣,李仙芽还?记得方才沈穆说要?去墓穴里一探究竟的话,不免心里忐忑。
“晴眉,每年清明我都会去恩勤园祭拜阿耶,从来都是在墓前磕头烧纸,从来没下过墓室——也?不知道里头什?么样子。”
晴眉吓了一跳,一边为公主整理衣衫,一边问道:“……好端端的,为何会有下墓室的想法?那里是侯爷安息的地方,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是万不可惊扰的。”
鹿梦的脸上也?有惊恐的神色,看了看外头未明的天,又听见隐约的哀嚎声,吓得缩了缩脖子。
“咱们家老封君避世去了,您是公主,又是侯爷唯一的女儿,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从没听说过有活人下墓的,听起来好生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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