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似乎要将昨夜的阴谋和杀戮,洗涤得杳无踪迹。
鲜血浸染的石板路,在雨后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雨后暴晒的阳光,也格外炙热。
但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遮掩是遮掩不住的。
大雨过后的街头,阳光普照的市井,没有人!
大多数人,都小心翼翼的躲在家里。即便没人说要封他们的门,但还是没人敢冒头,更没人敢私下议论,因为他们觉得这个时候,昨夜的喊杀声仍在耳边的时候,在满街都是兵巡逻的时候,哪怕是出去串门或者看郎中,都是一种可以被抓起来的罪过。
人呀,小心无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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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北镇抚司。
朱允熥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满眼血丝。
昨夜他并没有回宫,而是睡在了这里。
寻常百姓都知道小心无大错,更何况是皇帝。
幕后的主使大概猜到了,经手人也抓到了,可还有疑团没有解开,还有泄露他行踪的奸细没有找到。更何况,谁都不敢说,如今的紫禁城是安全的。
不但是朱允熥没住在宫里,在查明情况的第一时间之后,平安带着重兵将整个紫禁城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朱允熥的妻子们,儿女们也全都被常升接到了郑国公府。
“万岁爷,您醒了!”朴无用听见里面的动静,连鞋都没穿,连忙跑了进来。
他也几乎是一夜未睡,头发凌乱双眼通红,本就削瘦的脸颊更显得憔悴。
“万岁爷!”朴无用跪着,一边帮朱允熥穿鞋一边说道,“各位尚书大人都来了,都在外边候着,想见您呢!”
“嗯!”朱允熥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说着,顿了顿,“端水来,朕要梳洗!”
这时候,他这个皇帝必须要精神饱满的露面,不然人心就会不安。
朴无用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朱允熥梳头洗脸,一边梳着头一边偷看他的脸色。
“你看朕作甚?”朱允熥察觉到他的目光笑道。
“万岁爷还有件好事!”朴无用低声道。
“哦?”朱允熥微感意外,“这时候还有什么好事?”
“曹国公醒了!”朴无用忙笑道,“曹国公府上来报,黎明时分曹国公醒来了,吃了一碗小米粥,能说话,也能搀扶着站起来,就是”
“就是如何呀?”朱允熥笑道,“你在卖关子,朕让你伺候李景隆去!”
“就说说话不利落!然后走路跟挎筐似的!”
“挎筐?”朱允熥更是疑惑。
“就这么地!”说着,朴无用左脚点地右脚画圈,咧着嘴歪着脑袋跟小儿麻痹似的,“说话还不利索,大舌啷叽”随即,好似在学着现在李景隆的样子,开口道,“窝呀气几房夯”
“我要去见皇上?哈哈!”朱允熥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笑骂道,“你这阉货,敢取笑当朝国公,朕看你是皮子紧了!”
“万岁爷,您可终于有笑模样了!”朴无用把朱允熥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用金簪扎好,低声道,“万岁爷,曹国公遭了那么大的罪,都挺过来了。您是天子,是大明朝的皇上,是天上的真龙,谁也害不了您!”
说着,他忽然眼圈一红,说话都在打颤。
“嗯!你说的是!”朱允熥拍拍他的手背,“朕必然平安无事,咱们大明也必然平安无事!”
说着,站起身张开手,任凭朴无用给他更衣,又道,“传旨给李景隆,既然醒了就要好好养病,不要急着见朕,等他大好了,朕亲自去看他。嗯,再告诉席老道,要尽心诊治,需要什么直接跟内药库要!”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朕遇刺的事,不要告诉李景隆,他大病未愈,不宜跟着着急上火的!”
“奴婢遵旨!”朴无用笑笑,“万岁爷,早上给您准备了小米粥,卧鸡蛋!”说着,又笑道,“是奴婢盯着他们做的,奴婢给您端来?”
“嗯!”朱允熥点头,“皇后和太子他们那边呢?”
“奴婢后半夜去见了皇后娘娘,娘娘抱着太子爷哭了!”朴无用马上到,“郑国公府上,是郑国公和夫人亲自照看娘娘太子爷还有几位皇子的饮食。”说着,低声道,“奴婢听说昨晚上郑国公跟保国公,衣不卸甲直接睡在了娘娘卧房外头的地上”
“昨晚上下暴雨了吧?”朱允熥皱眉问道。
“是!”朴无用又道,“奴婢走的时候,他俩就跟门神似的在暴雨里站着!”说着,咋舌道,“常家蓝家的家兵,也都守在外围。奴婢也是见过点世面的,可那场面,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脊梁骨发凉。那些人的眼神,好似能吃人似的!”
“辛苦他们了!”朱允熥微叹。
关键时刻,还得是自己家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