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您慢点!”李至刚的轿子停在午门外,穿着貂裘手捧黄铜鎏金暖炉的李至刚颤颤巍巍的从轿子中出来。脚刚一落地,眼神猛的一凝。午门前,停着四辆马车。他认识其中一辆,正是王大臣朱高炽的。“他怎么来的比老子还早?”李至刚心中暗道一句,“这么早进宫,莫非是有大事?”~~“参见阁老!”“阁老”“阁老您慢点”一路,都是络绎不绝的问好声,但是李至刚置若罔闻,根本不予理会。他还记得以前他不是阁老的时候,这些皇城的侍卫谁正一眼看他?人呐,都他妈势利眼!所以现在这些人的讨好,他就当看不见。但是,他可以当看不见,你见着他李至刚敢不问一声阁老试试?“呼呼”过了午门,是通往内廷的长长的夹道李至刚喘了几口气,一步步的慢慢走。冬日的风,吹得他的鼻子有些红。“李以行,再加把劲,你还没混到紫禁城上轿呢!从午门进来,太监抬着轿子,你坐在轿子里,进南书房那才是人生最高境界”他正想着,忽觉得身上一轻。诧异的转头,却是一名飞鱼服侍卫笑着搀扶着他的手臂。“阁老不认得下官了,下官乾清门侍卫领班袁兴业”,那三十多岁的侍卫笑道。“哦,知道,你是二爷的亲戚!”李至刚淡淡的说了一声。“阁老真是好记性!”袁兴业说着,看看四周忽然躬身低声道,“有件事”“我先问你件事”李至刚开口,“王大臣这么早进宫,你知道是什么事吗?”袁兴业又看看四周,“王大臣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有郑国公保国公承恩侯下官估摸着,他这么早来,跟下官要跟您说的事有关系”“说!”“昨晚上”两人边走边说,李至刚脸色始终面无表情,但心中是一阵阵的惊涛骇浪。等快到乾清门的时候,袁兴业马上闭嘴不再言声。李至刚停住脚步,正色道,“我知道了!”“下官告退”问都不用问,定然是二皇子让袁兴业把这件事告诉他李至刚。“二皇子的消息倒是灵通!”李至刚往南书房方向走,心中暗道,“只是他还是看不清呀!让袁兴业跟我说这些做甚?难道我还能让都察院上折子弹太子?疯了吗?”“二爷呀!”他心中又道,“咱们要从长计议呀!皇上和太子十几年父子之情,不是那么容易生变的!而且太子还是太祖高皇帝立的,除非十恶不赦,是换不得的!”忽的,他的脚步又是一顿。往日人满为患的南书房此时竟然门可罗雀,寂静无声。他赶紧掏出花镜戴上没看错,是没人!但是不远处斜对面的乾清宫门前,人满为患。魏国公徐辉祖,铁铉,解缙,辛彦德,侯庸,暴昭他们前边是郑国公,保国公,还有几名驸马爷!~乾清宫中,静得渗人。坐在暖阁里镜子前,正在穿衣的朱允熥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门外的朱高炽和赵思礼。后者二人就马上撩起裙摆,深深下拜。朱允熥又看看二人,“给承恩侯搬张椅子坐下上热茶。”说着,又对赵思礼问道,“一大早就进宫,承恩侯还没用早膳吧!王八耻”“奴婢在”“加一份早膳”“遵旨!”赵思礼已是泣不成声,“皇上”“坐!”朱允熥摆手,“坐那,不要哭哭啼啼的。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妈的!”朱高炽心中暗道,“仨人你要两份早点,没我的呗?妈的啥事都找我,吃早饭不叫我”他心中正想着,忽见朱允熥的目光射了过来,赶紧低头。“人呢?”朱允熥问道。朱高炽抬头,“什么人?”“装什么糊涂?”朱允熥怒道。“臣”朱高炽想想,直起腰来,“好些天没装糊涂了!”“六斤不是在你家吗?”朱允熥噌的站起来。“您知道还问?”朱高炽小眼珠转转。“我”朱允熥先是一怔,而后狂怒。砰!桌子上的的东西被他直接扫落地上,梳头换衣的太监跪了一地。王八耻在门口不住的摆手,那些太监宫女等近乎匍匐的爬了出去。“哎!”朱高炽后退一步,“今儿六斤脾气不好的原因可算找到根儿了啊!砸东西,要动手?”“”赵思礼在边上,完全傻乐。庄亲王吃了多少豹子胆,敢这么跟皇上说话?“你”朱允熥在瞬间七窍生烟。昨晚上他也是气得近半宿没睡,今早上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没想到这死胖子一早上就这么气人,故意跟他对着干。“你过来,来”朱高炽嗖,躲在柱子后头摇头。“你过来,来我不揍你!”朱允熥摆手。朱高炽低头,指着后脑勺,“你昨天也这么说的”“我”唰,朱允熥一个箭步。嗖,朱高炽跟逃避屠刀的年猪似的,嗖嗖嗖嗖“你过来,我不动手”“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忽然,朱允熥看着指着自己后脑勺的朱高炽愣住了。昨日的话,还历历在目。“汉武帝刘弗陵巫蛊案”他也瞬间明白了朱高炽刚才跟他顶嘴的用意。激动他这个皇帝,把气都撒在朱高炽身上,等会说六斤的事儿时,就没这么气了!~~“别胡搅蛮缠,这不是一回事!”朱允熥心中那股没地方撒的无名业火,经过朱高炽这么一折腾,还真是消散不少。“您了解的未必就是实情”朱高炽依旧躲在柱子后面。“再有隐情,作为晚辈也不能拿着剑”朱允熥眯着眼睛,低声道,“他自落地就在养太祖高皇帝身边,受老爷子亲自教导若老亲爷泉下有知,知道他竟然如此不孝”“皇上,臣说句不好听的!”朱高炽忽然插嘴道,“要是皇祖父知道六斤发怒的缘由,他会怪六斤吗?”说着,看看赵思礼,“要是皇祖父还活着,有人敢在背后埋汰六斤吗?”“强词夺理!”朱允熥皱眉。“那您是什么意思?”朱高炽从柱子后头探出头,“就为这事儿废了他?”噗通!赵思礼再也坐不住,跪地磕头不止,瑟瑟发抖。“你这厮”朱允熥心中的火,又腾的起来,盯着朱高炽,“你”“皇上,六斤那孩子我从小看到大的,除了昨晚上一时失态之外,没有错处!”朱高炽大声道,“孩子嘛年轻气盛,再说我刚才都跟您说了这里边有隐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您能不能听臣说说,太子为何发那么大的火?”“他再有火也不行承恩侯夫人是有些喜欢说三道四,但她女流之辈,又上了岁数难免糊涂。六斤身为晚辈,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如何容得下偌大的大明”“哦,她们在背后说六斤从小就没被教好,说六斤不贤,说六斤刻薄,说六斤不如老四,告诉六斤要防备其他兄弟就行?”~瞬间,殿中好似陷入寒冬之中。跪着的赵思礼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过去。“臣臣”朱允熥的目光已经是看过去,“谁说的?”“臣咯咯咯!”赵思礼牙齿打颤。突然,朱高炽从柱子后出来,把赵思礼也扶起来,按在凳子上。“皇上!”他对着朱允熥使眼色。朱允熥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几个少年依次跨过乾清宫的大门。老二老三老四就连九岁的老五老六都来了六名皇子,低着头依次站在乾清宫门前。朱允熥的脸,顿时漆黑一片。“该”朱高炽心中暗骂,“让你生这么多!”但随即又叹口气,走到朱允熥身边,“看着了吧?”朱允熥额上青筋乍现,左右看看,拎起了挂在架子上的皮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