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宝璐有些诧异。
然后他发现赫东延眼眶中的一滴眼泪掉了下来,正落在了他干燥龟裂的嘴唇上。
在这个无意的瞬间里,谈宝璐恍然觉得赫东延似乎真的变了,似乎真的……那颗石头般的心上长出了人的血肉。
下一瞬,赫东延突然拔刀,一抬手,一挥剑,竟当场斩断了自己的小指。
鲜红的血液涌了出来,弄脏了谈宝璐的裙摆。
那根断指从赫东延身上掉下来不过一瞬,它好像还有生命,在轻微地跳动。
赫东延捧着自己的手指,昂首冲她粲然一笑,道:“宝儿,上一世犯过的错误,这一世我怎么可能会再犯一遍呢?”
他撕下衣摆,胡乱将断指的手掌缠上了几条,然后大步朝他的下属走去,“这是人质的小指,拿去给岑迦南吧。”
一根血肉模糊的人的小指,谁还真能分清曾经长在谁的身上?
那几名下属信以为真,立刻用帕子包裹好,然后又另修了请求书,以此指为证,要求岑迦南护送他们一行出大晋,不然就杀人。
那根手指送了过去,带来的却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送手指的人有去无回,回的是岑迦南的大军。
一行人远远看见了岑迦南骑兵旌旗列列似火,这团红霞从山脚下一气烧到了山顶,大军马蹄扬起的青灰铺天盖地,就连地面都轻微震动起来。
“不好!快走!他们追上来了。”赫东延两腿一夹马匹就跑。剩下的三名下属慌忙跟上。
谈宝璐被马身颠簸得小腹翻江倒海,她忍耐着回头望去,就见身后一丛红缨旗迎风飘舞。
她努力分辨着人影,隐隐看见了那个最醒目的人。她暂且还不能看清楚岑迦南的面孔,但只要知道他在这里,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她就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嘴角绽放出安稳幸福的微笑。
一只飞箭破空。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人应声倒地,骏马垂死嘶鸣。
一名赫东延的下属胸口出现了一个透明窟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嗖!”
又是第二箭,摔下马的人越来越多,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整条布满荆棘的崎岖的山道上,就只剩下赫东延胯下这一匹活马还是疾奔。
谈宝璐知道以岑迦南骑射之精湛,这么近的距离想射杀赫东延易如反掌。只是他不能赌,他舍不得赌她这条命。而赫东延同样也无比清楚这一点,他肆无忌惮地带着她夺命狂逃。
谈宝璐在剧烈地颠簸中将手移到了火铳上。
当那管冰凉的枪筒抵上赫东延额角时,赫东延还不敢置信。
他缓慢地转动眼球,呆傻地望向拿枪指他的谈宝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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