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勋转过身来,认真地对母亲说道:“阿娘,儿不是什么小人物了。王夷甫出身琅琊王氏,位列三公,职掌数万禁军,连天子、太傅都甚是倚重。但这没什么,方今天下,还没几个能让我怕的人。想当年,长沙王都被我捉了——”
“你捉了长沙王?有没有捉成都王?成都王妃……”刘氏疑惑道。
邵勋脸色一变,赶忙说道:“阿娘说得是,王司徒乃贵客,岂能怠慢?儿这就出门迎接。”
说罢,一溜烟走了。
王衍莫名其妙地等了一会,随后被迎了进来。
邵勋直接将王衍、潘滔二人带至书房,寒暄一番后,笑道:“司徒好雅兴,眼见着要过年了,还来梁县游玩。”
王衍咳嗽了一下,道:“一路游玩下来,确实大开眼界。”
“我等经石桥防、李家防南来。”潘滔在一旁补充道。
邵勋恍然,道:“乡间土团,让司徒见笑了。”
王衍有些沉默。
这一点不像他的风格,仿佛被什么东西降维打击了一般。
“君侯设乡团,却不知何为?”良久之后,王衍终于开口了。
邵勋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更加舒服,然后说道:“为了防备王弥,防备匈奴,司徒可信?”
王衍点了点头,道:“并州有报,刘渊大集兵马,意图南下太行。但这怎么看都是防备之举吧?”
邵勋没有外部的情报网络,他建不起。
司马越其实也没,比他强得有限。
但王衍关系网四通八达,即便在并州这种胡人占据绝对优势的地方,他都能给你整来第一手消息,确实不简单。
王衍收到的消息是:汉主刘渊遣刘聪等将统率兵马南下,占据太行诸陉道。
在他看来,刘渊这是利用河东表里山河的地利优势,试图以少量兵马堵塞陉道,以便在其他方向发力。
另外,石勒等将率军东行,同样占据了滏口等陉,似乎也是在防备什么。
以此观之,刘渊当攻平阳、河东二郡。
但他没有直接点出这个。
“刘渊欲攻平阳、河东。”邵勋不想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道:“石勒或下河北。王司徒觉得,刚刚经历一番战乱的冀州,可挡得住匈奴大军?平阳、河东二郡,若无朝廷大军增援,可守得住?”
王衍默然片刻,又问道:“王弥何解?”
();() “司徒。”邵勋凑近了一点,看着王衍的眼睛,说道:“王弥已聚众数万,若杀出青州,奔入兖、豫乃至河洛,谁能挡之?”
王衍猛然坐直身子,皱眉道:“苟道将为青州都督,屡次大破王弥,难道不能剿之?”
“若苟晞纵放王弥呢?”邵勋问道。
王衍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固然眼光不错,但思维上有个致命的盲区,那就是没有考虑武人会掀桌子这种事。
这也不怪他,因为此时的社会环境,这种事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
邵勋的思维压根没这种局限,他分析了每一种可能,甚至拿黄巢来做案例。
黄巢过淮河前后,手握重兵的高骈在淮南按兵不动,坐视黄巢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