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勋继续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走着。
邺城缴获之财物,显然不全是在城中抢掠所得,还有大量来自周边诸郡的钱粮。
邵勋不是好人,他做不到分毫不取,但眼皮子底下看到的,他也不会装看不见。
就像进军关中的时候,他半激于义愤半出于其他目的,将烧杀抢掠的五千鲜卑骑兵闷死在城内一样,看不到就算了,他也有很多顾虑,不可能随心所欲,但看到了之后,他没法再无动于衷,没法像司马祐、戴渊、刘琨一样与鲜卑称兄道弟。
人,本身就是矛盾的啊。
二十七日,邵勋又像在襄城时那样,收殓邺城及周边死难者尸骸,带着官员将士举行会葬。
与此同时,他认真思考起了班师之后,汲、魏、顿丘三郡的权力安排问题。
权力最厌恶真空,你不填补,自然有别人来填补。
汲郡已经有了老丈人庾琛,这几年内威望逐步蹿升,控制力还是很强的。
顿丘郡同样遭到了石勒洗劫,而今皆已退走,一支偏师就能占领。
魏郡太敏感,邺城又是朝廷紧盯着的地方,不可能给你。但邺城之外,却并非不可操作。
关键是人心。
人心向着伱,你即便一时当不了刺史、太守,也可以实际控制这片土地。
人心不在,再没有大义,那就真的不好办了。
野马冈之战,在都督、刺史完全缺位的情况下,邵勋独自击败了刘汉大军,他估摸着,人心还是有的。
如今需要做的,就是继续巩固,并等待消息逐步扩散、发酵。
他还需要继续留在邺城一段时间。
打完仗就撤,起码损失一半以上的好处,智者所不为也。
二十八日,报捷信使离开了邺城,奔往荥阳、洛阳。
野马冈之战的消息,也在河北大地上飞快地扩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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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邺城后,石勒一路向北奔逃,沿途收拢了点残兵败将。
十月底的时候,仓皇抵达中丘。
此时一清点,身边只有骑千五、马两千七百,留守中丘、襄国两地的步卒汇拢过来,也不过两三千人罢了。
稍事休整一天后,听闻追兵已过邯郸,直奔襄国而来,又带着这不到四千步骑北上常山。
行至半路之时,甚至嫌步卒走路太慢,分派部将统带之后,又一路奔往井陉。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呢?石勒就是典型了——
十一月初五,刚刚抵达井陉的石大胡遇到了集结而来的幽州兵及常山、中山二郡兵数万人。
他完全没有抵抗的念头,丢下还在转运物资的部分人员,西窜回了河东。
好在幽州兵没和他较真,俘虏一批财货后,兴高采烈地离去了。
();() 这一仗,真是打得石勒欲哭无泪。
野马冈之战前,他在邺城指挥着六万二千余步骑,在赵郡、常山一带还有三万步卒在转运钱粮、牲畜。
如果算上中丘、襄国等地的少许留守兵马,兵众已近十万。
野马冈之战后,六万兵覆灭大半,转运物资的三万大军也被幽州人咬走了五六千。
被他亲自带回河东的不过一千五百骑兵罢了,其中至少一半还是王桑、刘灵的青州老贼,将来会不会被索要回去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