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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昭关之战平分秋色中(第2页)

“正是此意。”庄蹻赞许地点点头,众人皆欣慰起来。

“只是,午时我们已用一把大火将野草丛林烧毁了,两座大山都赤裸裸、光秃秃,如何才能埋伏数万名兵卒?”庄鼠将不利于伏兵的这些因素说出口后,一瞬间又将浮现在黑神与昭华脸上的希望浇灭了。

“你这小鬼多虑了。”庄蹻淡然一笑,“并非让你二人上山埋伏,而是要火把通明,旌旗高悬,战鼓震天,一定要让白起知道我军主力已转移至两座高山上,居高临下对秦军形成威慑,他才不敢冒然率兵经过山谷,可保我中军大营之安全!”

“原来如此!”昭华与庄鼠恍然大悟,异口同声,“属下即刻去布防。”两人转身出了大帐。庄蹻不放心,从身后追出来再次叮嘱:“切记,一定要在秦军射程之外!”

暮色中传来庄鼠的回声:“大司马放心,我会先用弓箭试射

距离。”

半个时辰后,两座大山上已经亮起明晃晃的火把,时而传出战鼓声。按常理,行军之人断然不敢轻易从山谷中经过。

此时此刻,昭关城内的酒宴已进入高潮,案台上已变得杯盘狼藉,兵士们大都饮得晕晕乎乎,成群聚在一起,或猜拳赌酒,或伏案呕吐,或倒头大睡。白起也饮得面色涨红,举着一只青铜酒碗,笑意迷离望着宴席上东倒西歪的兵士们。

突然间,一名背着信筒的黑衣信使纵马奔至宴席外,翻身下马后连滚带爬进入席间,跪地便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呼喊:“禀武安君,秦国朝中出大事啦!”

白起顿时一惊,青铜酒碗从手中滑落,掉到地上摔得叮铃桄榔响。

“秦国朝中出大事啦!”黑衣信使继续呼喊。

白起双目圆瞪,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信使问道:“究竟出了何事,速速禀来!”

“属下刚从咸阳赶来,魏冉大人遭大王罢黜,”信使手忙脚乱从背上解下信筒,“大王还命我带来了一封手书。”

“原来如此!”白起一阵唏嘘,强撑着身子从案台后站起,“难怪我向朝中请派援兵,大王迟迟不肯派来。”

“援兵已于一月前从关中派出,然奉大王之命,只抵达云梦泽畔在楚国故都驻扎,不可继续东进。”

“大王究竟是何用意?”

“或许,看过这封手书便全然明了。”信使说着,将信筒递给白起。

白起凝视着那个信筒,迟迟不肯接过去,满脸沮丧自语着:“若朝中没有魏冉大人,军中便无白起。如今穰侯已失势,大王定然是降罪来了。”而后,指指一侧的嬴豹,“在广陵之地时,你曾信誓旦旦说嬴氏一族从不做卸磨杀驴之事,这封手书,便由你来拆读吧。”

嬴豹醉眼迷离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离开席案,接过信筒,拆出一道丝帛手书展开,颤抖着双手念道:“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寡人任汝于草野,贵为武安君,尔却骄行谄德,危其社稷。统而言之,其罪有三:其一,效忠相府,与穰侯结党营私,威慑王权,殊不知‘一心可以事百君,三心不可以事一君’;其二,贪图军功,不恭请王命便擅自率军深入楚地,并妄自在江淮之地分兵,致使秦军惨败;其三,天下当徐徐图之,尔却急功近利,朝为而夕欲其成。尔身为三军主帅,当知大军长期在外征战必已疲惫,急需休养,寡人命你速领骄兵

悍将,撤回云梦泽畔休养。将在千里,必受君命,若有拖延,当治与魏冉同罪。范雎代大秦国君执笔。”

“卸磨杀驴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白起听完书信,一声长叹,“然此信并非大王亲笔,这范雎究竟是何人,竟能代大王执笔?”

“回武安君,”信使急切回道,“经属下打探后得知,数月之前,王稽大人奉王命出使魏国,后从魏国带回一名策士引荐给大王。此人向大王献出远交近攻之策,即主张与齐国、燕国等交好,而吞并韩国、魏国等邻国,大王欣然采纳其策略,并拜他为客卿,他正是范雎;之后,范雎多次提醒大王秦国王权太弱,王权受‘四贵’势力威胁,天下人只知秦国有宣太后与魏冉侯而不知有秦王,并建议大王加强王权统治。范雎一语刺中了大王痛处,于是大王立即亲政,免穰侯相职,任范雎为丞相。并将华阳君、高陵君、泾阳君、穰侯等四贵驱出咸阳,赶往函谷关外去了。”

“如此说来,这又是一次权谋之争了…”白起颤颤巍巍坐回席案后,重重一拳砸向案台,“鱼生于海而命终于砧,鹿生于野而命悬于厨,我等之命矣!”

“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司马骁捶胸顿足道,“

只可惜我军刚战胜楚军,却收到撤军之令,看来明天不能出城追杀庄蹻了。”

“兵法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嬴豹愤然道,“难得有如此战机,何不出城斩尽楚军,再撤回云梦泽畔也不迟?”

“兵既出境,则法令一从于将,按理可行。”白起叹道,“然则,穰侯失去兵权,我在朝中已失去靠山,我与穰侯乃是一条绳拴俩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适才诸位也听到了,范雎赫然列出我三大罪状,若此次不奉命行事,再加一条欺君谋逆之罪,我将必死无疑。”

“真是君心不可测矣,”嬴豹心中的愤怒已然变成了哀叹,“即便撤军也不该撤回如此之远哪。千里疆土,就这样白白拱手还给了楚人。”

“此乃王权之争,我等蝼蚁只能奉命行事了。”司马骁转而向白起道,“何去何从,只等武安君最后决断!”

白起陷入了沉默,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弯腰将落在地上的青铜酒碗捡起,独自倒满了一碗酒大口饮尽。而后,又倒满一碗酒,发出一阵冷笑道:“当今之世,可违抗礼义,但绝不能抗王命!看来,苍天不绝庄蹻,白起也无能为力了。”又大口饮尽。随即又将酒碗狠狠摔到宴席间,吩咐两名副将道,“汝等

即刻准备,天明时分便撤军,不得多留片刻!免得招惹楚军嘲笑…”醉意沉沉的属下领命离席,一场庆功酒宴戛然而止。

次日一早,东方既白,白起骑马来到城关下时,嬴豹与司马骁已将大军集结完毕,许多醉酒尚未醒来的百夫长、千夫长们,被兵卒抬了扔在战车上,还在呼呼大睡。白起举目望望晨曦中的昭关城头,旌旗还在晨风中飘荡,却没有守城兵士了,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狡兔死兮,良狗烹;飞鸟尽兮,良弓藏;敌国破兮,良将亡!”叹毕,拍马向前,领着兵士们仓促向西撤去了。车辚辚马萧萧,那狼狈的撤军阵势犹如一次大逃亡。

渐行渐远的大军中传来一阵悲凉的歌声,其歌曰:“明夷于飞兮,垂其左翼。君子于行兮,三日不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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