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曾百思不得其解。但在他被关在地底深处的这半年里,季牧渐渐觉得自己有些想明白了。
正如那天墨婵所说,他是何等人物,世上什么他算不出,他若要保谁平安就算死也做得到。那么同样的道理。像陆启明那等人物,若想报复谁,自会有命运代替他、将那人狠狠推入无间地狱——他哪里用得着自己动手?
季牧几乎笑得浑身发颤。
“你这个孽子——”
季无相已经意识到他根本没有任何认下血契的意思!
季牧抬眼,神情一刹转厉。
他偏头,用尽力气、狠狠一口咬死了季无相的手臂,让尖齿切入皮肤深处,咬出大口大口的血。
——用!你!的!神!通!!!
季牧极力睁着双眼,恨极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聚起精神,不顾一切地舍身引动气运之规则。
季无相下意识一肘重重击了过去,季牧没有松口。
如你所愿,他想。然后狠狠咽下那一口血。
——身体无声向下坠落之时,季牧眼前陡然升起两座庞大而虚幻的气运之轮。
齿轮相叠。
轮缘啮合。
天衣无缝。
季牧用尽自己的全部魂魄一头撞了过去。
——那当是惊天动地却无人知晓的一声巨响。
寓示这对父子之命运的双重运轮于同一瞬间骤然开始旋转、发疯般地转——上位向后、末位向前,磅礴的气运犹如刹那间击溃堤坝的洪水一般倾泻倒流。
毁灭般地倒流。
在贪婪抽汲父亲身上气运的同时——一如杀死艳零的那天——季牧曾短暂地感觉到了某种温暖。
可它实在太短暂了。
季牧模糊地看到季无相正在惊怒交加地咆哮,耳畔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开始失聪。
昏暗中父亲好像又一次朝他扬起了手;而季牧直到最终也无法确定那只手究竟有没有打下来。
他失去了触觉与痛。
季牧清醒地感受着这一切发生,一眨不眨地睁眼去看。他充满留恋而又恐惧至极地盯着视野中仅剩的两轮暗淡幻影,知道自己就连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光也将失去了。
但季牧依然没有停下。
他清楚自己将永远不会再停下。
永不——永不!!!!!!!
……
季牧愉悦至极地闭上眼睛,终于将自己的命运一推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