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相维持着将季牧压在石壁上的姿势,用另一只手掌缓缓覆住少年的脖颈,感觉着这个孩子颈脉里充沛的血正在指腹下汩汩涌动。
杀吗?
季无相一寸寸收拢着手指,陷入思考。
武宗把季牧性命留到现在,就是为了那座被季牧认主的永寂台。一旦季牧身死,那件神物也会随之流失于未知时空,再也找寻不回。
而武宗的人此刻一定正在看着他们。
他还是不能杀。
一瞬间季无相心中涌起戾气,忍不住季牧的颈骨挤压得咯咯作响。但他还是很快松开了,并轻轻抚拍了两下少年脖颈鲜红的指痕以示安慰。
或者,要不然——
季无相手指下移,在季牧丹田处停住。
季牧猛地挣动起来。
季无相笑了一声。
“现在怕了?”
季牧狠狠抬脚踢了过去。
季无相却没有再生气。他只需用放在少年丹田要害处的手随意打进去一道掌力,季牧自己就再不敢乱动。
也是。这一身修为若是真这么毁掉,就连季无相自己想想都会有几分舍不得,更不用提季牧本人的感想了。
更重要的是,季无相刚刚已再一次在季牧眼睛里找出了恐惧——只要人还知道怕,就还不算病入膏肓。
那么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呢?
怎样才能教这个孩子像以前一样听话,怎样才能保证这把锋利的刀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怎样才能一劳永逸。
季无相继续思忖着。他的手指随着思绪离开了季牧的丹田,一直向上滑,最终在少年眉心中央停下。
季牧蓦然睁大眼睛,心中生出命运轮转般的巨大荒谬。
他立刻意识到了季无相想要对他做什么。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季无相在季牧眉心割开一道笔直的血口。在季牧再次挣扎以前,季无相似轻实重地往他额头顺手震了一掌,少年头颅随即无力垂下,神智一瞬间被逼入恍惚。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在满世界尖锐的嗡鸣声中,父亲的声音仍然清晰无比地钻入识海,试图在他的魂魄中刻下烙印。季牧低垂着头,感觉到眉心的血正在一滴滴地往下流;滴落在地面,或是那架琴上。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季牧迷迷糊糊地想,怎么办,他永远都不可能原谅我了。
“听话,不要再闹脾气了。”
季无相的语调却重新温柔下来,哄道:“只要应下血契,父亲就带你去出去好好治伤。”
“否则——”
季牧再次感觉到了丹田处的刺痛,听到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叹息:“小牧就只能当一个没了修为的废人,永远被关在这里了。”
他紧紧闭着眼睛。
“我知道你听得见,”季无相抬起了少年的下巴,“现在就回答我,你选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