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清看着蓝泽筠逐渐红透了的双眼,竟然忍不住笑了,心到:这一辈子居然还能看到你哭,也算是值了。
也算是值了,这一生命运多舛,没有生在一个好人家,周身所伴皆是阴谋诡计。这一生得遇一人,心有灵犀不相忘,天南海北共张扬。
这一生以知爱而不得,悲若心欢。既不得君心,来世再把酒言欢。
这一生,上官清惟一的遗憾便是没能再回南鸢,去承德宫,看那个人一眼。
如今已然怕是要天人相隔了吧。
………………………
上官清小时候几乎每夜都会做噩梦,有梦到被芮姬责罚的,有被宫人刁难的,有被上官其君欺负的,其中最多的便是走在一片黑暗里,长声嘶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里所及,全是黑色,望不到尽头。上官清漫无目的的奔跑着,呼喊着,不论怎样也看到出路。然后慢慢的,呼吸变的越来越急促稀薄。上官清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一直掐着自己的脖颈,仿佛呼吸稍微停顿一下,便立刻窒息而亡。
每每如此,上官清挣扎的睁开眼睛,都能发现额头后背,被吓出一层冷汗。
如此多了,以
后每夜睡觉时,她都会将锦被拉至下巴处,紧紧的盖住自己的脖子。
她不害怕那些人的辱骂鞭打,她只害怕掉进一口深井里,再也上不来,那种绝望之感,比任何一种刑法都要折磨人心。
…………………………………
上官清身死的时候,上官晨正坐在床边儿描一副咏花图,图内的芍药牡丹皆开的炫彩夺目,上了深红嫩粉的颜色,看起来更加栩栩动人。只有边儿上几朵带着小刺儿的玫瑰依旧含着花苞,上官晨突然想起了某个中秋之夜,上官清红扑扑的小脸儿,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眼睛,还有从锦袋里小心翼翼掏出来的她最爱吃的玫瑰糕,入口香而不腻,软糯绵细。想着想着竟然放下沾了嫩红色彩墨。而后径直拿起桌案上立着的新狼毫往朱砂里蘸了蘸,开始小心翼翼的描绘那几朵还未开放的玫瑰。
窗外寒风阵阵,带着地上的雪渣子嗖嗖作响,重重的拍在门窗之上,便是一阵惨烈的轰鸣。刹那之间一阵鸟啼响彻云霄。不过片刻便有消失不见。
上官晨倘若没有听见,伏案继续描绘,桌案旁的元鼎里香烟袅袅,握着狼毫的手,来回挥洒,一片朱砂色跃然纸上,慢慢晕染开来。
…………………………………
怀春阁内人越来越多,嘈嘈杂杂,就像落了一地的珠子,乒呤乓啷,响个不停。
百青喝了一口酒,眉宇之间颇有些叹息之意道:“说来这个南鸢六公主也算个奇女子,虽然幼时苦难了些,不过好事多磨嘛!能从皇宫里摸爬滚打出来,想必心机手段,定然不是常人能及,而且十岁便辅佐大皇子上官晨东山再起,十一岁领兵出征,收复南鸢东境国土,若是没有前往神族修炼术法,再给她几年,做一个开国女帝也说不定呢!”
蓝泽筠听着,双手紧紧的攥着,身体有些战栗颤抖,眼眶早就红了一片
百青看着不大对劲儿,这才试探的问道:“喂!你怎么了?生病了??我看不如回去吧你这副样子,在外边儿,我实在不放心,不如回去,我寻个郎中给你瞧瞧。想必是路上落下了病根子。”
蓝泽筠摇了摇头,心绪早就飘到了不知哪儿去。上官清从未对她提过她的过往,虽然隐隐之中,知晓个皮毛。知道她从小被严格教导,大大小小的规矩一大堆,也知道她是南鸢的皇室,只当是在皇宫里被其他兄弟姊妹欺负罢了,不想她竟然是如此过活!上官清平日里看着甚是乐观开朗……如今想来,她究竟算是哪门子知己,她如何担得起上官清以命换命的赤子之心,她……就连她的小心思都看不破。
蓝泽筠心里万分悔恨,上嘴唇已经被咬破,一股血腥之气散播开来。
百青立刻出声:“你这是做什么!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我就说了那南鸢六公主,甘你何事难道……真如他人所说,那人真是厄灵命理之人??”
“什么厄灵晨辉,什么城府颇深,什么将相王侯,她不过就是一个傻透了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