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堑无涯,她怎么能把他从无忧无虑的南疆山林中拉回他的地狱,她怎么能这样对他?
“……回去吧。”
望楼闭上酸涩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一脸哀戚的裴怡。
“不。”
她总觉得望楼的眼睛像蛇,总是冷冰冰地琢磨着怎么把人整个吞下。可是现在许是窗外月光太亮,映得他的眸子如湖似海,藏着无尽暗流和挣扎。
“你不能独自一人去闯那龙潭虎穴。怡儿,我得陪着你。”
他的手上瞬间多了几只奇形怪状的虫子,狰狞的模样让裴怡脊背发麻,它们却在望楼手上顺从听话。
他会蛊术,也会蛇语,她知道。有他襄助,她确实更有信心收拢人心,坐稳位子。
“不必……”
但是裴怡坚定地摇头拒绝了他。
“你该回南疆,那才是你的家,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去忍耐,更不需要你逼自己穿这身衣服。”
回去吧,望楼。如果你在京城遭受的是比我痛苦百倍的不自由,就别再为了我重回樊笼。
望楼抬手解开了衣襟上的扣子,裴怡以为他终于听进了她的劝,要脱了这身内侍服离开。虽然心头失落万分,但她不后悔让他离开。
裴怡视线向下,看着他的衣袍逶迤落地,不想他还在继续,上身连里衣都落在了地上。
“你……”
裴怡的话音在看到他胸膛上纵横的鞭伤刀伤的时候戛然而止。
这段时间即使朝夕相伴,他们也不曾同床共枕过,她更是不曾见过哪怕一次他衣衫不整的模样。
原来他的衣衫之下……竟然藏着他最难回首的过去留下的证据。
“我这样的人,早就没有容身之处了。”
他居然还能笑出声,只是笑意半丝都不达眼底。
“怕了吗?”
裴怡一寸寸看过他身上的伤疤,最后对上他似有万语千言却保持缄默的眼睛。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没有家,我也没有归处。
阉人只有主子,我只有你。
你要我到哪里去?
他们之间隔着的最后一层窗户纸,是望楼卑微的尊严。现在她什么都知道了,她怎么还会推开他呢?
“哈哈哈……”
裴怡噙着眼泪笑个不停,原来他们都是孤家寡人。
望楼像根木头一样站在原地,无措地被她紧紧抱住。
因为她贴在他的心口问他:
“你知道我不会怕也不会嫌弃你的,所以你说这话,是不是想让我现在抱你、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