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阵子,来到一处路口,前方道路被山洪冲垮,白狼卫的人轻车熟路,试图夯实碎土再过去,秦宝、贾越也去帮忙,也就是这个时候,张行注意到了路边露出的石碑。
他走了过去,认真的打量。
但是很可惜,跟卢思道一样,他也读的似是而非。
“这是古字。”黑延稍作解释。“据说是黑帝爷跟赤帝、罪龙争雄时的文字……据说那时候只能刻在石碑与铜铁之上。”
原来是金文……张行心中恍然,怪不得能看出许多字形,却多不认得。
不过,这个世界的文字也是从甲骨文一步步演化来的吗?为什么不让造字的那位圣贤直接感悟到小篆或者楷书呢?
张行此时再来想这些事情,就已经没有畏惧和不安了,而是带着某种趣味性的审视心态。
黑延在旁,继续解释,大概是说这篇文字应该是黑帝爷当年从此处出兵南下与那两位争雄中的某一次出兵记录,记载了出兵的人数、日期,会从的部落名称与数量,有几条真龙开道,然后占卜说大吉云云。
很典型的金文类型。
“几条真龙开道?”张行看了看周边这刀割一般的道路。
“确实有人说,这些道路不是祖帝掷刀所开,而是至尊或者至尊座下真龙所开。”黑延负手笑道。“毕竟,虽说红山一战后大多数真龙都少见现身,可一直到现在,吞风君都还在那大兴山上,天晴的时候常常有人看到,刮风的时候则常常有人听到……大家自然会有所联想。”
“这倒是人之常情。”张行微微颔首。“我从进了这道山岭便知道又一番天地了……之前在落龙滩时也是这般感觉,仿佛跟中原相比就是两个世界一般,一头是凡人的,另一头是真龙神仙的。”
“谁说不是呢?”黑延微微凛然。“我去河北,也有这些感触。”
“那黑司命,你说是哪个世界好一些呢?凡人的,还是真龙神仙的?”张行忽然来问。
黑延捻着腰中白狼尾,一时沉吟不定,半晌方才失笑来答:“这可不好说。”
“不好说就是说了。”张行也不由失笑。
“这算说什么了?张首席可不要乱讲。”黑延赶紧纠正。
张行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就在这个当口,远处那些人就来呼喊,说是道路已通……黑延心中发慌,赶紧先离开了石碑,张行随之而去,身后许敬祖在内的几名文书则忍不住面面相觑,毫不掩饰的笑了出来。
然而,众人跟上,重新上马,刚刚越过那段被冲垮的路,却又各自随着为首之人勒马,因为就在那段路的前面,又一块巨大的石碑跟前,一个人似乎等待了许久一般,赶紧起身,然后举着手中事物奋力摇晃,胸前的铜镜也随着乱晃。
张行难得去看了眼腰中那个许久不用的罗盘,然后重新抬头微笑以对:“怀绩公,许久不见,你风采依旧,如何在这里?”
那人,也就怀抱神镜的王怀绩了,闻言赶紧走上前来,一边过来一边还将手中书卷高高举起:“当然是在这里等着张首席了!张首席,你的书!你本该两年前就来取,如何来的这般晚?”
张行笑而不语,只是安静等对方过来。
倒是秦宝、许敬祖等人不由面露好奇,他们都听过此人之神异,却是第一次相见,而贾越与黑延则各自肃然,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忍不住目光往张行与这人身上反复去看罢了。
王怀绩过来,将书卷递上。
张行就在黄骠马接过,直接打开,果然是《六韬》缺失的第一二卷,也就是《文韬》与《武韬》。
然而,其人翻看一二,便将这两卷书随手递给了身侧秦宝,然后含笑来看马前之人:“怀绩公,可能确实差两年,这两卷书来的有些晚了?”
王怀绩愣了一愣,不由疑惑:“这么好的书,怎么会晚呢?”
“当然会晚,前两卷之精义,也就是天下归于天下人,同天下之利者而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失天下,我已经清楚无误告诉天下所有人了。”张行缓缓言道。“至于说得此道者可谓受天命,可掌师征伐天下,我也已经身体力行做了证明,尤其是近来扫平河北,更得其中三味……那敢问怀绩公,有没有这两卷书,又有什么区别呢?
“甚至,我以凡人之身而行此道,难道不比借此天书而求天命要强一些吗?而阁下屡屡助我寻此书,是看重这书呢,还是看重我是否能行此道呢?”
王怀绩再度愣了一愣,不由抱着镜子叹了口气:“说的不错,你自行其道,将来更有说法,反倒是我着相了……只想着你要去北面,担心你被人套住,才仓促了一些。”
张行状若不解,回头来问黑延:“被北面哪个人套住?”
黑延干笑了一声,没有吭声。
而王怀绩则往一侧让开身位,然后催促:“既有底气,那就去吧!只是务必小心,有人表面看起来大度沉稳,不拘小节,其实内里又爱面子又小气,还总喜欢玩弄人心……我就不去了,省的被人记挂。”
张行点点头,只当没听懂,却是直接打马过去了。
四月初七,张行越过掷刀岭,来到他……阔别已久的北地。
而甫一来到原野之中,他便清晰听到,远处中央山脉的上空云层中,赫然有一声龙吟。而仅仅是这么一声龙吟,他体内的寒冰真气便隐约鼓荡起来。
正所谓:帆翅初张处,云鹏怒翼同。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