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您这是伺候孙媳妇还是伺候小祖宗啊”一名贵妇调侃道。
“襄儿怀孕了,可不就是我虞府的小祖宗嘛。”老太太话中不无炫耀之意。
“夫人怀孕了真是可喜可贺啊也不知弟妹什么时候也能有好消息”邵煊辉的妻子吴氏面上带笑,眼中却满是讥讽。她本是长嫂,这两年却因为丈夫的仕途不得不在虞思雨跟前伏低做小,心中早就充满了屈辱和嫉恨,虽然不能明着与虞思雨作对,却爱时不时刺她一下。
说起这个,虞思雨不禁黯然神伤,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恰在这时,站在她身后的李氏忽然转开头弯腰干呕,浓密的睫毛上沾满了泪珠,看着十分惹人怜爱。戏班子正值换场,锣鼓声稍停了小片刻,因此她这边的响动便格外引人注意。
吴氏愣了愣,然后大喜道,“弟妹,你莫不是有了吧我这便使人去给你找大夫。”
她话音刚落,虞思雨便猛然转头朝李氏看去,目光冷厉。虞襄则慢悠悠的笑道,“是不是有了回去后思雨自会查验,今儿大喜的日子你竟明晃晃的把大夫招进门,实在是不讲究。再者,她一个妾室,哪里配得上弟妹这个称呼,夫人自甘下贱也不要带累我们思雨。”
话落,她轻轻拍了拍虞思雨紧握成拳的手。虞思雨迅速冷静下来,什么话都没说,只似笑非笑的瞥了吴氏一眼。
因男女宾客只隔了几扇屏风,那头说什么都能轻易听见,更别提现在锣鼓稍歇的时候。邵煊辉和邵煊泽尴尬万分的冲面无表情的虞品言点头致歉,李氏的弟弟心气颇高,不免露出些怨恨的神色。
虞品言端起酒杯自斟自饮,不时遣人过去叮嘱妻子莫要饮酒挑食。邵煊泽原本是他的旧部,却因为一年前纳妾之事生了间隙,关系早已不复往日,此时相对而坐竟默默无言。旁人见主桌气氛凝滞,都摇头暗叹邵家兄弟不会做人,一个太优柔寡断,一个太市侩贪婪,早晚要与虞家渐行渐远。
思忖间,台上出来一名浓墨重彩的花旦,手里握着一只金樽,咿咿呀呀的唱起了贵妃醉酒。她踩着曼妙而摇晃的步伐行至戏台边,那勾魂夺魄的迷蒙眼神直勾勾的朝主桌上的俊美青年投去。
如此明显的举动,莫说醋性大的虞襄,就连旁人也都发现了端倪。老太太连忙摁住孙媳肩膀,低语道,“稳住,别乱发脾气,你现在可是双身子。”
虞襄摸了摸肚子里的宝宝,不得不按捺下来。虞思雨也忘了与李氏计较,使人去打听花旦的底细。
吴氏笑眯眯的端起茶杯啜饮,言道,“不用打探了,她便是近来名声鹊起的花旦纤萝。”
“六皇子不惜花重金也要纳进门的那个纤萝”虞襄挑眉,慢条斯理的开口,“这名字起的真是委婉,纤萝纤萝,何不干脆叫小萝卜”
虞思雨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那头的虞品言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笑容,深邃的眼眸充斥着浓浓的宠溺之情。
台上的花旦被他深情的眼神镇住了,顿了一顿才开始下一句唱词,转身时冲他弯了弯唇角。
李氏的弟弟终于按捺不住,指着她笑道,“我瞅着她有些眼熟,却是像一个人。”
桌上无人响应,气氛登时有些尴尬,邵煊泽看在他是自己恩人之子的份上圆场道,“哦,像谁”
“像虞国公夫人,若是洗去脸上重彩,想必姿色与夫人不相上下。”
拿一个卑贱的戏子与堂堂的国公夫人相提并论,且还当着虞品言的面儿,这李公子莫不是疯了吧但凡在京城待的久了,谁人不知道虞品言爱妻如命。或聊天或畅笑的宾客们似被点了穴,齐齐安静下来,接了他话头的邵煊泽更是面色涨红,惴惴不安的朝虞品言看去。
虞品言面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咚的一声放下酒杯,起身离开,临到屏风前转头说道,“邵将军,忘了告诉你,我虞家有个规矩男子不得纳妾。你娶了思雨便是我邵家的人,你不守规矩,我虞品言便可以废了你。告辞。”
那头的虞襄和老太太拽了拽完全惊呆了的虞思雨。
若是没有兄长那样的表率,虞思雨还可以迫使自己认命,然而有了对比她就变得不满足起来。她对邵煊泽感激居多,若真要论起爱意,远远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又加之近年来被李氏兄妹频频算计,与邵煊泽日一大吵,那点感激早就消磨光了,只剩下满身的疲惫。
她将放置在手边的烈酒一饮而尽,平淡道,“走吧,回家,回虞家。”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吴氏心道不好,待要阻拦却被虞府的侍卫隔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行人走远。没了虞国公这个强硬无比的靠山,凭小叔子那木讷性格,早晚会被同僚排挤倾轧。
她此时才明白,虞思雨不仅仅是她的弟妹,还是邵家的顶梁柱。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她走了,邵家时时刻刻将面临倒塌的危险。
李氏心中暗喜,面上却带出几分委屈,低着头抹泪。吴氏也不管场合对不对,拍着桌子怒骂,“你哭什么哭,都是你兄弟弄出来的好事小叔子,还不赶紧去国公府负荆请罪”
邵煊泽这才从呆愣中回神,忙不迭的追上去。邵煊辉尴尬万分的送走宾客,转回头再看李氏姐弟时,眼中已带上了阴森的杀意。
李公子本就是一时意气,这时醒过神来也知晓自己闯了弥天大祸,顿时吓得瑟瑟发抖。为了安抚虞国公,眼下有两条路摆在邵家人眼前一,干干脆脆的与虞思雨和离;二,处理掉自己和姐姐
一句话惹来杀身之祸,李公子即便悔的肠子都青了也无济于事。
虞思雨回家后沉淀了几日,觉得自己再要找个像兄长那样十全十美的夫君怕是此生无望。然而她却是个心气高的,又加之与虞襄处的久了耳濡目染,竟是宁愿痛快放手也不愿回去委曲求全。没了李氏,往后还有赵氏、钱氏、孙氏她这一辈子便就浪费在与女人争斗上,何其无聊,何其可笑。
她没让邵煊泽处理李氏姐弟,反而签了和离书。邵煊回家后大病一场,病愈复职才发现自己明升暗降,被上峰调去最偏远荒凉的北戎之地驻守,此生再无可能归京。他带走了李氏姐弟,路途中李氏受不住劳苦而小产,李公子心知北戎乃不毛之地,此去莫说前程,恐连小命都会熬死,竟趁夜逃了。
虞思雨最后还是改嫁给别人做了续弦,巧的是,对方正是她第一次说亲时虞襄看中的那个小小掌事,家中素有规矩不到四十无子不得纳妾。
下半辈子,虞思雨过得很舒坦,不得不承认还是嫂子会看人,早知如此便不兜来转去的瞎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