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低矮的窗檐下是昏暗黑沉的天空,风呜呜从窗缝间灌进来,房间很狭小,毯子被他精壮的身体一卷,便从床边凌乱垂到了地下。
我下意识动了动,被他一下裹住手脚,“哥哥,你喜欢我吗?”
他以前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个天真无邪撒娇的弟弟,现在却居高临下,强硬无匹,幼年时我和他的位置已经完全颠倒过来了。
“……我更喜欢你小的时候。”我淡淡道。
出乎意料的是易天竟然没发怒,他扑哧一声笑起来,把脸埋在我颈窝里笑得止不住,整个身体都在一下一下的震动。过了好久他才停下沉闷的笑声,说:“我就知道是这样。你喜欢乖巧听话会讨人欢心的弟弟,一旦弟弟长大了变强了,你就开始嫌弃他,想要丢弃他,自欺欺人的去找下一个理想中的弟弟。这种养成游戏让你很有快感吗?你知道这样有多可恶吗?”
他转头亲吻我侧颈,动作极尽温柔,说话却带着深深的恨意:“所有人都随着时间发生变化,只有你的时间是静止的,你永远停留在自己觉得最舒服最美好的时候。所以每当弟弟长大了,你喜欢扮演的保护人角色没有了,你就像受了欺骗一样把所有感情全数收回,冷酷得半点情面也不留。”
“你只是沉迷于这个游戏而已,”他语调带细微的残忍:“你喜欢当凡人,喜欢当哥哥,喜欢被依赖被信任的感觉,所以你不厌其烦一遍遍玩各种角色扮演游戏;因为你是最至高无上的那一个,所以只要你还想,所有人的故事都无法终止,整个世界都必须永远陪你玩下去。”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哥哥?”易天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南半球总部就是为了保护神之五感而建立的,历代所有五感者都会被安排进去重重保护,只有你被送到危机重重的北半球,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类,却能跟魔界最强的高手平起平坐,无数次出生入死却又无数次死里逃生,至今连个永久性的伤口都没留下……你不觉得奇怪吗?”
“千亿人类中偏偏是你被选中继承神祇之眼,你有没有想过是哪个神被灭了五感?他又为什么会被灭,谁敢灭了他的五感呢?”
易天抬手温柔抚摸我的额头。他手上仿佛有极大的热力,烘得我全身被温水浸透了一样软绵乏力,偏偏神智又非常清醒。
我意识到不对,想问他到底做了什么,但开口就发现怎样都发不出声音。
“一切都将在今天结束,你只需要看着它发生。”
易天翻身而起,打横把我抱起来,径直向外走去。
我手脚麻软不能动弹,但心里还是很清楚的,知道有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即将要发生了。我竭尽全力想挣扎求救,然而最多只发出轻微的喘息,易天听见也不以为意,只看着我微笑。
那笑意完全不到眼底,从他的目光里我只看到可怕的冷酷和执著。
总部此刻正是深夜,绝大部分人都在宴会,宽广的主道上人迹罕至,满世界只剩阴沉的天空和呼啸的风。
易天抱着我,大步走向总部最深处的石碑林。一路
上我都在盼望遇见什么人,但中途经过的几个巡逻维序者都视而不见,仿佛我们是空气一般,直接就擦身而过了。
总部严禁使用隐身术,我不知道易天这是用了什么办法,最终抵达石碑林的时候我都绝望了,只睁眼准备看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你知道命神为什么用皇白妖的长箭来灭杀神之五感吗?因为加百利的火焰是三界唯一能造成物理、精神双重破坏的东西,简而言之,它能让人魂飞魄散。”
易天轻而易举跃上一棵参天古树,把我小心的放在枝桠上,自己也紧挨着坐下。
从这里能俯览石碑林中大片空地,但我没心思去看,只紧紧盯着他。
“灵魂被摧毁就永远不能入轮回了,这样本来能继承神之五感的优质灵魂越来越少,五感者的质量也越来越低,最后寄托在五感中的神性也慢慢消失以致虚无,等于是用水滴石穿的功夫磨死了一个神。”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但我更想知道的是,易天为什么知道?
“皇白妖的火焰是燃烧生命而来的,虽然命神一意孤行,但圣奇亚也知道,五感者皆死之日就是加百利丧命之时。”易天顿了顿,反问:“如果你是大神使长,你会选择俯首听命,还是生出反心?”
我震惊于他竟然连天山的秘辛都知道,难道是尤瑟妮告诉他的?
那他到底跟尤瑟妮是什么关系?
“我跟法则之神那老姑娘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所以暂时联手而已。魔界森林的事多亏了她才能设计得如此完美,当年储智桀屿被悯之祭放逐到魔界边疆,也是被她庇护才得以存活下去……有时候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再低微卑下的生物也能起到大用。”
他这话虽然在说储智桀屿,但给人感觉却像是连着尤瑟妮一起说了。
我今天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真正认识易天,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震惊和疑惑让我头脑无法冷静,甚至比那天发现亲生弟弟对自己怀有不伦的时还要混乱。
“啊,来了。”易天突然微微一笑,示意我看石碑林里的某个方向。那里有两个人正相伴着缓缓走来,身影极为亲昵,仔细看才发现竟然是迪卡诺和阿瑰。
“我说今天来杀人,确实是开玩笑的。”易天缓缓露出一丝笑意,说:“这种事情,我连动一下手指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