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拂菻犬亦迈着小短腿,哒哒地跟在了主人的身后。
婢子们俱都垂下了头首,他们都知裴猇这魔王若是上来了脾气,犯起混来,皇帝来了都没有用。
裴猇凝眉环顾了下四周,却见周遭早无裴鸢的身影,便抑着怒气问向其中一女使,道:“裴鸢呢?”
婢子恭敬地回道:“二公子,小姐已经在去未央宫的路上了。”
话落,裴猇怨气深重地看向了阁门之外的方向,亦似
是在屏息抑着怒气。
他身后的两只拂菻犬适才还在摇尾乞怜,却似是觉出了主人周身散着的气场不大对劲。
它们纷纷停下了摇尾,且迈着短腿不断地往后退着步。
——“裴小彘,你给我等着!等你回府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裴鸢端坐在辂车中,耳畔亦似是响起了裴猇的怒吼之声。
一想起裴猇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裴鸢便心情大好,她抿起的柔美双唇也渐渐地往上扬着。
裴鸢笑意吟吟地掀开了车帷,本想骋目而望这相府满园的冬景,可半晌之后,终是意兴阑珊地又放下了车帷。
上京入冬后,还未下过雪。
从前逢夏,这相府之内可谓疏池理岸,树植葳蕤。
可如今那些树俱都枯败凋谢,亦无雾凇挂枝,全无往昔之胜景。
裴鸢的心绪有些寥落,亦默默祈祷着,快些降雪罢,她也好能在府内堆砌雪人,再同裴猇打几场雪仗。
采莲倏地想起了些什么事,略有些担忧地看向了裴鸢。
裴鸢见状,轻声问道:“采莲,你怎么了?”
采莲讷声回道:“小姐…您这几日都没有练舞,到了椒房殿后,该怎么同皇后娘娘交代啊?”
这话一毕,裴鸢娇美的小脸立即便垮了下来。
舞者最忌讳的便是懒惰,若有三日没压腿练习,那么之前费的功夫也只能全都做废。
裴鸢掰着指头数了数,越数,她的心中越发慌乱。
她竟是有五日的功夫都没练过舞了!
到了姑母的那处,若她无法下腰压腿,姑母定会对她失望的。
裴鸢心中正懊悔着,车夫已然将相府的辂车停到了未央宫的司马南门之旁。
采莲和采萍都悄悄地打量着裴鸢的神情,见纵是自家小姐穿着颜色鲜妍的合欢襦,也难敌她如画眉目间的那抹愁色,便都未敢多言。
裴鸢强自镇定地在骑奴的搀扶下,下了辂车,却觉未央宫的周遭,仍弥散着一股呛鼻的硝烟味。
却说未央宫失火已是数日之前的事了,阖宫的华殿除却裴皇后所住的椒房殿和宦者署,都遭逢了不同程度的焚毁。
皇宫的修缮是大事,这些时日,裴相亦同少府和太常商议了这事。
浮云遮日,天色渐阴
,亦如裴鸢渐渐低落的心情。
裴鸢身后跟着采莲和采萍,正心事重重地走在通往内宫的狭长甬道上。
她不知该怎样同姑母解释,也对自己的懒惰颇感自责。
许是因着这些缘由,她的心跳也渐渐加快。
不,不只是心跳加快。
她心口那处还很疼。
似是被刀剜了块肉似的。
疼得她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裴鸢愈发恐慌,她顿住了步子,亦用纤白的小手捂住了心口。
采莲和采萍觉出了她的异样,亦瞧见了自家小姐白皙的额头上,正不断地往外渗着涔涔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