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怎么变,仍旧喜欢穿偏暗的色调。
大衣是黑的,一双细带高跟也是黑的,撑着伞走在暗夜里,飘飘渺渺,若即若离,人也还是那么瘦,瘦得好像一把都摸不到骨头。
她很安静,不说话,也没有喷香水。
无声,无味,便总给赵知砚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他低头走着,忍不住用余光瞥她,不过光线太暗,看不真切,大概也就只有偶尔被风吹来、缭绕过手臂的发丝能让他确认,此刻她真的走在他身边。
“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后来还是他先开口。
梁初一顿,半晌才回过神似地“嗯”一声,解释说梁媛快要动手术了,家人都不在这边,所以这两天她打算留在医院陪床,现在回去拿些衣服和洗漱用品。
她语气无波无澜的,赵知砚压了压眉头:“这么说,过会你还要回来?”
她又“嗯”一声。
“家在哪儿,”这话出口时,他没来得及过脑,“远吗?”
她的鞋跟踩在积水上,水珠溅跳上来,弄湿了她的脚背。赵知砚问着,一边偏过头看她,她却目视前方不再答话,他们之间便骤然静默下去,耳边除了雨声还是雨声。
直到后来又拐一个弯,他们走到医院地上停车场的入口。
梁初在那儿站定住脚,手臂一歪,原本举在两人头顶的伞偏回到自己这一侧,雨丝从天而降,从伞沿落到赵知砚肩上,滚进他衣领里。
“我打车回去,”她抬起眼,望向站在雨里的赵知砚,“今天天气不好,你也早点回家吧。”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仍是那么一把深灰色的长柄伞,瘦弱的黑色身影又沿着原路回去。
赵知砚留在原地张口,想叫住她,又不知该不该叫她,何况若真把她叫住回过身来了,大概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雨下得越来越细,分明不大,却密不透风,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赵知砚默然望着她的身影,看她在他视野里逐渐模糊,最终他没能敌过这挠人的雨丝,抬手抹一把脸上的水,转身走进停车场去。
要不要载她一段呢,拉开车门时,他没来由地想。
这么大的雨,时间也晚了,八成是不好打车,他顺路一送的事情,权当是她帮他撑伞的礼尚往来,现在踩足油门去追也还来得及。
可是真要追吗?能追上吗?实际上他压根都不知道她出门后朝哪个方向走了。
雨细细密密地打在车顶,不知不觉,他心跳有些快。
赵知砚低着头,感觉手心隐隐发热,一个呼吸的时间,他闭了闭眼,迈腿跨进驾驶关合车门,扯过安全带来系上。
他看着后视镜,一手去按启动键。动作又快又急,也是光线不好,余光看不太清,一不小心戳到了手指。
因为力道太猛,尖锐的痛感立刻从指尖传来。赵知砚皱眉“嘶”一声,手指下意识回缩,弯曲起来用力捏一下,然后低头去看手。
雨幕外的灯光忽明忽暗,赵知砚掌心摊开,低眸望着手指发怔。
静了片刻,人也清醒一些,把着方向盘的左手慢慢垂下来。
就算追上又能怎么样呢,他想,他们离婚了,早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他没资格送她,她没义务一定要坐他的车。以她的性格,大概也无论如何都不会上车的,他拼命追过去了,最后还不是自寻烦恼。
更何况他做过那么多错事,她心里早该恨透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