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正搭在防火门上,似乎还在状况之外,褚霖没好声地提醒:“你傻啦,推这门是几个意思,要回去啊?不吃饭了?”
这才记起他们原本是要出去约一顿午饭,不过横生这么一出,现在哪还有心情。
赵知砚“嗯”一声,抬手捏捏眉心:“改天吧,今天不想吃了。”
他说完推门走进楼梯间,没再管身后的人,厚重的防火门“咣当”一声摔上。
褚霖茫然回头,问诊台边那个黑色身影也早已不见,他回过神来,赶紧进楼梯间去追赵知砚,也不知道这人腿是有多长,他一路狂奔着迈台阶,硬是没追上。
队友中途掉线,褚霖的大餐泡汤了。一边骂娘,一边去办公室储物柜拿泡面,去开水房时又碰见这冤家。
两人狭路相逢,一人手里一碗待浇水的面。还是同一个牌子,不过口味跟包装不一样,他手里是红的,赵知砚是绿的。
“晦气,”褚霖说,“出门撞见前妻,吃个泡面还是绿的。”
想了想,伸出手跟他强行交换:“算了算了,你吃我的。”
赵知砚低头看看:“我不喜欢这个。”
“毛病,吃泡面还挑!”褚霖敲他脑壳,“我那里面有肠,我还不愿意跟你换呢。”
赵知砚瞥他一眼,没再说话。默默走近热水机,一边打着水,一边听褚霖在耳边继续念叨:
“我说你啊,你想嫂子就去找她嘛!你俩离婚又没多久,还不到一年呢吧?当初也不是什么非离不可的矛盾,不就是都有点冲动了嘛……你说人谁还没个冲动的时候,都那么多年夫妻了,哪能说散就散呢……她这大半年忙着工作晋升也一直没谈……哎,我看她今天对你还挺客气的,我觉得你也不是没机会啊。”
热气浮起来,褚霖的声音断断续续隐没在水声里。
这人媒婆附身,叽哩哇啦一大堆,听得赵知砚头疼。他低眉不语,等水接满了,端着碗淡淡转身:“谁想她了。”
“哎哟哎哟,谁想她了?”褚霖语气轻蔑,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赵知砚,你不嘴硬能死!你不想她,刚才听我说句ct就开始发疯的是狗啊?”
“……”
他不说这句还好,一提ct,赵知砚立刻定住了。
黑着脸回头,冷冷看向褚霖:“提醒我了,这事还没找你算账。”
要不是这货在旁边煞有介事煽风点火,他哪至于跑去丢那么大脸?越想越气。
赵知砚放下泡面把人揍一顿,打斗过程中几滴热水溅跳到褚霖手背上,他捂着手哀嚎:“赵知砚,你毁了一位名医的手!”
“你活该。”
赵知砚重新端起碗回办公室。
这天他难得清闲些,手术排得不多,工作日外加下雨天,来医院看病的人也不多。
下午一个小手术后他就没什么事情了,去病房转了转,回来路上遇见护士,说主任正找他呢,让他现在过去一趟。
褚霖这不靠谱的终于猜准一回,梁媛的手术还真要他上场做。
赵知砚站在看片灯前再一次看着那张片子,恍恍惚惚,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听主任说病人已经在办住院手续,跟家人商量,定在后天上午手术。
主任开始跟他讨论手术流程,声音平稳客观,没什么异样。
赵知砚也就意识到,这肺结节虽然严重了些,说到底还是在可控范围之内,对他而言其实难度不大,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病例。
从他医生的身份出发,他本该非常寻常地面对这么一张胶片。
可当他以为那是梁初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甚至到现在回想起那时的感觉,都还是心有余悸。
他盯着片子发呆,灯光太亮,不知不觉看得他眼痛。
后来主任敲定了手术方案,记起他明天还有大手术,催他早点回去休息。赵知砚望向窗外,夜晚七点多钟了,街道淋漓的灯影映在窗上,这座城市还在下雨。
他回办公室换外套,拿了车钥匙乘电梯下楼。经过病区停顿片刻,还是走进去,到护士站随口问一声:“主任有个患者叫梁媛,今天刚办的手续。在哪个病房?”
小护士遥手一指,告诉他病房号。他朝那边掠一眼,门半开着,隐约间看见人影,却辨不出是不是她。
“有家属陪同吗?”他又问。
“有,”小护士答,“不过不是直系亲属,好像是一个什么远房表妹。”
赵知砚“嗯”一声,又看了半晌,没说什么,转身下楼。
电梯门开,大厅的雨味再次扑来。他裹了裹大衣,穿过感应门出去,寒潮未退,夜里空气有些凉,可实在不像是个春夏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