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她的孩子,注定是时代的异类。如果异类的性别为男,开局难度似乎没那么大……
但要真是男孩,没有那么多人生变故和历史机遇,能长成苏敏官那么优秀吗?可别一代不如一代,那她可亏大了……
一车人继续无语。黄鹄害羞,又没完全听懂,干脆跑回座位上。
林玉婵笑着招呼:“我是她的监护人……您有事跟我说。”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的老伙计,您看看现在的场合……”他压低声音,“这些事不会待会再说吗?不过是几个工人报案而已……他们经常谎话连篇,英文也蹩脚,也许是误会……怎么可能有强盗看上这些一贫如洗的工人……工地上也没有轻便的贵重物品……”
终于,旅程过半之后,火车重新驶入了文明世界:农庄和小镇点缀在一望无际的平原当中,车站也修得整洁高大起来,上车的乘客衣着更体面,口音更“高级”。。在芝加哥换了一次车,然后缓缓往新英格兰地方进发。
在场这么多洪顺堂的新老兄弟,只有他一个没烧过香。不过现在也没人戳穿了。
苏敏官看都不用看,知道这姑娘肯定笑话他呢。避过人,轻声笑道:“你如今是美国洪顺堂的大股东,你要当龙头也可以,规矩随便改。”
林玉婵十分感动地拒绝了。论领导帮会枪林弹雨,还是苏敏官这个职业经理人比较合适。出钱反倒是最容易的。
陈兰彬陈大人吓得手脚皆颤,第一反应是跪下来求菩萨,求太后保佑。
不过在十九世纪旅行,不管在哪,土匪强盗都是标配。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儿。
几个机灵的孩子已经一骨碌翻到座位底下。容闳和几个教员也披上衣服,挨个让孩子们趴地。
咔哒一声,苏敏官将左轮枪填好弹,沉声道:“匪徒人少,当是求财不害命。他们会去行李车厢和私人包厢,咱们别出声就行。”
林玉婵窝在沙发角落,被他揽住,安抚地拍拍肩。她轻轻按住他持枪的手背。
她乐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怎么就停不住笑,比五岁小孩还没出息。
“再来……”
苏敏官板起脸,“说好就一次。”
“已经两次了。你方才没制止,嘻嘻,晚啦。”
第三次,让苏敏官在后面推她,时速达到了恐怖的八公里每小时。到了院子尽头,完美刹车。
外头的乡亲们在以各种姿势摔跟头,眉毛胡子上挂着雪粒追跑打闹。同一时刻,散布在马萨诸塞和康涅狄格各寄养家庭里的中华学童,也在体验他们人生的第一次滑雪,笑着和他们的新oanddad拥成一团。
他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和她做了许多年的情人,忽然又想尝尝做夫妻的感觉。
万里长城没有塌,依旧鲜活肃穆地矗立在他心里。但他已不需要那厚厚的城墙替自己遮风挡雨。它变得越来越矮小,直到被那个长大了的少年,轻轻松松地跨在脚下。
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他已清楚自己这一生将会做怎样的人,用不着年少轻狂的誓言提醒自己。他不是为了讨好祖先,也不是为了延续香火,更不是为了要融入某种社会圈子,随波逐流……
只是为了给他未来的孩子一个合法身份。
虽然月份还早,两人也尚未交流过日后养孩子的种种细节。但至少,新生命需要有个像样的。
这是两人不需明言的共识。
阿妹告诉他,也许在遥远的将来,人们可以随便结婚不结婚,都可以自由地同居生子。但他们身在十九世纪,还是得“入乡随俗”,对一个无辜小生命的前程慎重对待。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