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信虽然平时粗心大意,却在温槿开口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问:“怎么了阿槿?”
温槿闭了闭眼,许久才鼓足勇气轻声道:“阿信,我要走了。”
电话那头的江信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他的“要走”是什么意思。于是讷讷问道:“阿槿……你,你要去哪啊?”
温槿垂下眼,低声道:“我想回家去看看妈妈和叔叔。”
江信笑道:“那挺好啊,那今年过年,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温槿默了片刻,却哽咽道:“……我已经辞职了,也不想再回来了。”
“……什么?”
温槿难过道:“阿信,这里是个伤心地。我在这里失去了好多啊……”
“阿槿!还有我啊,还有阿研……还有陈叔叔和你妈妈……对了,还有陈柯那臭小子,他上次还瞒着你找我打听你的消息呢!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不过就是一个许溪舟而已,难不成你真的要因为他又躲起来吗?!”
江信总算是反应过来温槿是什么意思,瞬间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更多的却是不解。
不过就是一个许溪舟而已吗?为什么还要傻到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心难过。
没了他就不行了吗!?
温槿语气低哑:“不是的,不是因为他……阿信,我以前总是向往外面的世界,觉得这个小乡村里装不下我的梦想和未来。可等我走出去我才明白,除了这里,没什么地方还能容下我了。但我还是不死心,还想再去别的地方走一走,在看完妈妈和叔叔之后,我想离开南城去别的地方再看一看。”
江信一愣:“什么意思?离开?温槿,就为了一个许溪舟你要离开?”
温槿哽咽道:“我只是想去更外面一点的地方看一下,看一下是不是真的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这些地方才容不下我。我有时候甚
至觉得,全都是我的错,是因为我不够争气爸爸才出轨,是我不够优秀配不上溪舟哥,他才和我离婚……我真的不敢去细想。这些年我患得患失畏畏缩缩,一听别人说‘要不是因为温槿,许溪舟肯定会走的更远站的更高’,我就心有戚戚,害怕的发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拖累了他……你看,七年过去了,他果然还是不爱我了,那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又何必待在这个城市再扰乱他的生活……”
心底里的那把刀子这么多年来一直插在温槿心口,温槿以为许溪舟把它拔出来之后伤口就会愈合,却没想到旧伤还能复发,复发之后伤口会变得更大更疼,如今病入膏肓,也再承受不住任何人的摧残了。
江信眼眶湿红,他当然明白他的顾虑。于是他也苦涩难堪,又怕他真的就这么走了,急忙道:“阿槿……上次国庆假,陈叔叔还悄悄打电话和我爸问你的情况呢,还有陈柯,阿姨,阿姨也是爱你的啊。就算你爸爸出轨了,许溪舟不要你了,但是你怎么可以一下就否定所有的爱?”
“阿槿,你听我说,人在这世上总是会失去一些东西的。你看我,曾经那么想做医生,结果突如其然一场车祸,我的手拿不起手术刀,连自己最热爱的事情都失去了……阿槿,有一些人一直在向前走没有错,他们甩下你也不是你的错,你徘徊在原地也没有错。错的是时间,是别人,不是你……”
“可是阿信,他本来应该一生无忧,平安顺遂。却因我而经历一段失败的婚姻,错失了七年青春。是他亏了,是我错了。你说的对,我不应该去招惹他的……”温槿的声音冷静平淡的吓人,电话那头的人也看不到他微微发颤的身体。
江信耐心告捷,又怕他真的走了,顿时怒从心头起道:“温槿!你为什么总是妄自菲薄!?谁怪过你吗?是你一直在怪自己!谁没有错啊?我们都犯过错!可是被抛弃是你的错吗!?是他们自私自利不要你!难道你真的要如你爸爸所说的那样,一辈子缩在阴沟里吗?!”
话音落下,电话两边都是长久的沉默。彼此都只听得见江信粗重的呼吸,而温槿那边悄无声息,静到竟
连丝微弱的呼吸也不闻。
“温槿以后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做什么都畏畏缩缩的,跟个女孩儿似的,女孩儿都没他那么温吞,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呢,说不定混的还不如我好呢。”
父亲一遍又一遍对母亲灌输的话又如一个无形的诅咒一样响在耳侧,搅得温槿头脑混沌,神思恍惚。那轻蔑的语气萦绕在耳侧,却让此刻的温槿出奇的平静镇定。
毕竟父亲预言的不错……许多年后的他,当真一事无成,还拖了爱人的后腿。
就在这时,温槿恍惚里听到广播开始叫到他的车次,他踉跄着起身,用手撑住行李,缓了会儿脑袋里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