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兰德尔说他追求公正与平等,而时间就是最公正、平等的东西。它不会因为任何人停下,无情而残酷地流逝着,直到死亡的终点。
顾遇看着陆沉:“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不。”陆沉额上起了层细汗,双鬓沾湿,摇头道,“还有个法子——希望之星终归是颗炸弹,只要是炸弹,就会有引线,只要将引线拆除,倒计时就会停止。”
他冷静地将匣子底部拆开,露出其中最为复杂的部分——千万根引线细如银色棉丝,缠绕成一团。
顾遇吸了口凉气,双眸黯淡下来:这样的引线,怎么找得到正确的那一根?
陆沉双手握紧,指尖微微发颤。
但他集中心神,控制住微微发颤的双手,黑沉的眼瞳直直地注视顾遇:“只要一根一根理,就一定能找到,遇遇,我不会让你……”
他说不下去这话,顾遇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
陆沉抬头望向他。
顾遇眼角弯起,轻松地笑了笑:“我信你,陆老师。不急,我们慢慢来。”
那笑容在陆沉眼里很好看。
陆沉敛回心神,攥紧十指后又松开,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找不到的后果,而是心无旁骛,将心神皆投入到这团密密麻麻的银色细线中。
帝国无数颗行星上的居民,无数双视线屏息注视陆沉的那双手。
那双稳稳的手捞起丝线,一根一根小心翼翼寻找。握住的不是引线,而是首都圈五行星数以千万计的雌虫的生命。
首都圈虫口占整个帝国的五分之一。
这五分之一生命的重量,被迫承担起了兰德尔轻飘飘的理想。
“元帅。”上校低声劝兰德尔,“还有八分钟不到了,您快随我们一同撤离吧!”
兰德尔平静地看向那只不远处的黑发雄虫。
孟留注意到他的目光,格外警惕地捏紧了匕首,握得太过用力,手心也因此划出了血痕。
上校仍在劝:“元帅!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孟留听清了那名上校的话,目光转为幽深。他们对望着,彼此之间隔得不远,却又好像隔着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兰德尔无奈一叹:“你带着他们先离开吧。”
上校急得险些咬着舌头:“那您呢?!”
兰德尔轻如叹息地开口,音量只保持在上校能听清的范围里:“他不离开,我也没有办法离开。真的没有办法,你们先走吧。”
孟留什么也没听见,他眨了眨眼,只看见那名上校一顿。
上校的脚步停在了兰德尔面前,无声地低下了头。
直到时间只剩下五分钟。
上校朝兰德尔敬了一个军礼:“无论外界如何认为,您永远是我忠实追随的切里克斯上将!”
兰德尔收回与孟留对望的目光,浅淡地笑了一笑,随后压低声音说:“不要去找埃维尔,他不属于组织。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首都星。”
孟留也不知道兰德尔又说了什么,只看见那名上校敬完礼后,面无表情地转身,手一挥,带领所有包围这儿的军虫撤离了。
兰德尔,没有走。
但孟留已经不想问他为什么不走了。
孟留感觉自己很累了。就像匕首划破他皮肤的疼痛,一开始还能痛入骨髓,后面便疼得已经麻木了。
他望着兰德尔——他毕生的挚爱。
他的目光只剩下复杂,与淡淡的悲哀。
时间到了最后一分钟。兰德尔始终平静地站在原地,不偏不动,甚至很有闲心地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