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上前拱手道:“启禀皇上,大军在前,无吃无饷,轻则逃兵,重则投敌,甚至还会横生事端,致使陈胜吴广故事。”
云天旸单侧脸颊笑道:“讲得不错,还有吗?”
工部尚书上前道:“启奏吾皇,臣督办营造,知道这地基打不好,则上必歪斜的道理。今宁王筹措军粮这等大事不利,如就此安度,则往后朝野上下,人皆懈怠,逡巡不前。”
云天旸拍着手大笑道:“有道理,必须严加惩处,以正视听,众爱卿,对这如何处罚,可有见解?”
众大臣左看看,右看看,面露难色,谁都不敢做这个出头的恶人。
“都没有话说吗?”云天旸厉声问。
“皇上,臣有话说,”云天晓轻声说,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他身上。
“喔?”
“臣以为,大军粮饷可在逡红当地解决,毋须在户部筹措。”几十双瞳孔忽然集体震颤不止,云天旸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由红转白,随着云天晓接下来的话,更是越来越绿。
“臣现已查明,逡红七十余年来,朝廷所许以的捐粮纳监,赈贫济困之策,俱被当地官员侵吞,中饱私囊。众所周知,逡红居西北,历来旱魃肆虐少雨,故而地不丰产,民不聊生。
然而,”云天晓话锋一转,“此为谣言,逡红至少在四十年前,已经风调雨顺,不说仓溢,足食无碍,此为逡红数十位百姓对本地气候的描述,请皇上过目,”
云天晓呈上一分奏折,云天旸皱眉一挑,宦官连忙下台接过,递给云天旸,云天旸翻看,眉间拧皱,云天晓补充说:“年四十岁以下者,阐述中,均无旱、干、地龟裂等词句。
四十岁以上者,回忆中确有干旱故事,但也认为近些年大有改观。此外,逡红刚连续大雨月余,田地中,积水尚满可照人影,皇上派钦差,到地头一看便知。”
云天旸铁青着脸,点点头,从牙缝中挤出话:“继续说。”
“臣遵旨,臣查阅京中记档,逡红捐粮七十年间,当地及周边,均未有过粮价暴涨事。产粮地苏湖等,粮店及押送脚夫,价格未见提高,赋税不见增加。
此外,经臣计算,逡红当地粮仓数,连去年一年的捐粮都不足以仓储。何况过去数十年,此为臣手抄凭据,原件现在户部及工部,请皇上一调阅便知。”
“臣多方探听,原是逡红巡抚会同刺史,同全省官员沆瀣一气。他们将朝廷定的捐粮食换监生的规矩,擅自改为捐等价的银两,称呼粮食为,本色,粮换银为折色。
因此当地粮仓从未激增,周遭粮价等从未变动,皆因从一开始,逡红收的就不是粮食,而是银两。臣还查出了,他们并未用收上来的银两换成粮食,并且,臣掌握了他们中饱私囊的物证,“
云天晓终于从怀中掏出那个皱巴巴的账本,垂首双手递上,“此为逡红某县实发账册,与收粮册数不符,且多处涂改。此事已至县,不难想见,逡红骗捐监粮之事。
是上下同气,人人皆有分赃。请陛下明查,查抄赃款赃物,用以支援西北大军。”
云天旸翻看着账本,周身杀气萦绕,眸中阴寒彻骨,嘶哑着吼道:“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慌忙扑倒在地,浑身战栗,“臣在。”
云天旸抓起茶盏,砸到他背上,茶叶末混着茶水,湿透了官服,“你怎么管的钱,那都是朕的钱,朕的!连朕的钱都敢偷,右相!”
“臣在。”
“带刑部、兵部尚书,并八百御林军,即日起前往逡红,给朕一个个的揪出来审,遗漏一个,我拿你全家顶上。朕倒要看看,这群硕鼠,”云天旸露出森然白牙,狰狞笑道:“脑袋够不够偿还。”
“王爷,王爷!”听见背后有呼喊,云天晓闻声望去,右丞相气喘吁吁赶来,云天晓连忙转身相扶,歉意道:“让欧相受累了。”
右相摆手,“王爷过谦了,是老朽年岁大了,走路不灵便之故,”左右看看,“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是为逡红事?”云天晓颔首,跟着右相默默走进一家茶肆。
右相抬手喝了一气茶,堆笑问:“王爷今年二十有五?”
云天晓抿了口茶,缓缓道:“是也,非也,即将二十又六了。”
“臣曾听闻殿下曾纳民女为妃,”右相眼中精光一轮,“王妃现在何处啊?”
云天晓黯然,放下茶盏,别过头去,眺望窗外,良久,喃喃道,“她不肯,走了。”
右相长舒一气,浑身松弛下来,期盼地扬眉问:“那王爷现在是中馈虚空?”
云天晓点点头,“确是。”
“在下不才,有一女,颇为娇惯,年过双十尚在闺中,与王爷年岁相当,可否引荐给王爷,以解老夫心中忧虑?”右相憨厚地笑着,眼中满是精明。
右相虽面相敦厚,其女却生得美貌非凡,素有光艳动天下之名,又蕙质兰心,能写实作画,是京中赫赫有名的才女,这样的贵女不嫁,显然不是因为自身的条件不好。
深知这是右相拉拢自己的云天晓,不觉哑然失笑,他的兵权被夺,查逡红案,也不过是为了在无米的锅里做出能应付云天旸的好饭。
这样的自己,哪里值得右相牺牲他那国色天香的闺女拉拢。
“王爷,是不愿见了?”右相低沉的声音,暗含着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