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照山河,俊逸如流星。将士们欢呼着,向着家的方向飞驰。云天晓与卓汗青对视一眼,迎接归来的将士。领先的陈将军见状,跟左右副将打过招呼,也调转马头追上来。
少顷,已远远能看到,凭着两条腿跑回来的左路军。
卓汗青兴奋地挥舞双手,朝他们大喊。忽然,他瞥见黑夜中寒芒一闪,从雪云驹上一跃而起,将右前方心无旁骛驾马的云天晓,踹翻在地。
自己却在陈继川的惊呼声中,坠落,然而他并没有落在地上,那只四尺长的箭,只比火把略细些,从他的髋骨间穿入,后颈处穿出,牢牢将他钉在地上。
火把从陈继川手中脱落,在火光映衬下,汗青的鲜血顺着箭身汩汩流下,在草甸上绽放出血红的花,莹莹映衬着光芒。
陈继川慌忙翻身下马,未料到脚一软,跌坐在地上。抬起颤抖的双手,掌心向内。双唇止不住地颤抖,试图托起汗青倒坠的头颅。
他悲愤地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射箭那人丝毫不为所动。拇指将八力牛角反曲弓稳稳开满
,背上还有两只小铲子似的弓箭。
此人身后还有几人,陈继川甚是讶异,居然会有敌人能从火地狱中全身而退。余光瞥见熟悉的肥胖身影一闪而过,就算化成灰陈继川也能认得出。“白景行。”陈继川横眉竖目,从牙缝中挤出那个名字。
嗒嗒几声响,箭矢接二连三落下,陈继川却浑然不觉,呆立在地。还是发觉有异的左路军跑向三人,挡下箭矢。后面跟上来的,迎着长箭连射毅然挥舞着火把冲向射箭者。
在一声声“陈将军、陈将军,”的殷切呼唤下,陈继川陡然惊醒。“陈将军,快,快看王爷。”陈继川撑着地试图起身,站了几次,腿脚还是软的。手脚并用,爬到人堆前。
围绕在云天晓身边的火把,“呼啦”一下散开。在地上仰卧着的,是眼帘紧闭的云天晓,长剑从他箭头穿过,露出高耸的剑身。
右腿也有血迹,不远处躺着那只染血的箭,应该是被左路军挡掉了力,只从腿上擦过。
陈继川两只按在云天晓脖颈间,俄顷,点点头,吩咐道:“找几个人,小心别碰到箭。把王爷抬回大营。”从随身的白麻布里扯出长长一条,包扎腿上伤口。
又挥刃削掉一节燃烧的火把,将受伤的手臂固定在木棍上。这才挥一挥手臂,让人给云天晓抬走。将三匹马托付给人,安顿好一切后,老泪横流,膝行到卓汗青身前。
重重磕了三个头。
斩断箭矢,看似是北夷的破甲箭,仿的精妙,连陈继川都险些被蒙过去。
数万高举火把的将士,或骑或奔,从严凝身旁匆匆过。从人潮汹涌到逐渐稀疏,她最惦记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急切的盼望渐渐变成慌张,最后成了心底苦苦的哀求。
良久再无人走过,直到远处一个小小的红点,慢慢向关城移动。严凝身边的卫士再也等不及,纷纷跨上奔马,向着红点疾驰而去。当他们高举的火把与那红点兵合一处,却都没有回来,和红点慢作了一处。
红点越来越大,严凝这才看出,是一队人举着火把,为两三人照亮。那两三个抬着的,正是肩头矗立着长箭的云天晓。他的脸比之平时更为苍白,被二十几人簇拥着。
严凝脚下仿佛有千斤重,浑身抖如筛糠,扑倒在地,连流泪都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严姑娘莫慌,”卫士劝慰她,“王爷没伤到要害,咱镇北关的大夫最擅治红伤。这箭是北夷的惯用,大夫治好过千百个了。”说完簇拥着云天晓进了城门。
直到天色泛白,东方有微微的金光,才有人迎着朝阳,迈着沉重缓慢的步子走近。
高耸的镇北关瓮城,门前只剩严凝,一个人,还在静静地等。
在他手上托着的,是破碎的稻草人般的卓汗青,随着移动的步子,起起伏伏,
“严姑娘,”陈继川面上嶙峋的沟壑中盈满泪水,哽咽地说。
严凝伸手,轻轻拨开汗青额前沾的长发,眉间紧蹙,唇角缓缓上扬:
“陈将军,韩青回家了。”
一轮红日正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