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地,能展雄师数万。俯仰之间,纵览大小河山。
陈将军拈了支三尺长筷,在沙盘上比划着:“这沙盘,是末将在西北两年多昼夜摸索出来的。镇北关夹在两山口,北蛮如要深入内地,无论如何都绕不过镇北关。”
“北蛮以骑兵见长,”卓汗青抚着下巴说,“善机动不善攻坚。即便能在七天内抵达镇北关,十天内量他们也没有攻城的本事。所以咱们少说还能有半个月的筹谋。”
“正是,卓大人年纪虽轻,却有见地,不愧,”陈将军顿了顿,洋溢着慈爱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不忍,“不愧是新晋从一品,呵呵,老朽戎马半生,堪堪捞了个从二品。”
长筷绕到沙盘对面,指着平原,陈将军皱眉不展,“这草甸过分平坦,早年间,咱们在草甸外,普罗山口,更有‘捍北关’,那之外皆为连绵山地,北蛮龟缩在山地以北,原本毫无威胁。可惜,”说着,鹰隼般的眼神,打量着两人。
“多说无益,”云天晓凛然道,“捍北失守已经八年了,关城是否还存在都不清楚,眼下还是着手如何抵御北蛮,最好驱逐出草甸。”
“如果只是要抵御,防关城破,末将倒是很有经验,”陈将军俯身指着城门,“镇北关城门有瓮城,两侧有眺楼。攻城无非云梯、破门锤、抛石车。可以火箭攻之,铁浮屠防利器不假,却是绝好的导热材料。”
“导热,火?”云天晓豁然开朗,催促着陈将军,“还有呢?”
“若敌军已搭云梯,城头熬煮金汁可破,远方火箭可破,唯有抛石对城墙有所伤,然而镇北关城墙有两层,昔日镇守这里的将军,在建筑镇北关时早有预料,此关八年来,无论何人驻守,从未被攻破。”
卓汗青忽然抬起头,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两人面面相觑,脸上波涛汹涌。云天晓率先恢复了平静,沉声问:“若是咱们主动发难,可有胜算?”
“没有,”陈将军答得迅速而干脆,“从前有,两年前战马尚且充裕时,可与铁浮屠马战,以锤、槊、锏等重击其面、胸,贼即口鼻出血而死。然而咱们的战马不能披甲,几次下来消耗甚多。”
“为何咱们的战马不得披甲?”
“回王爷,北蛮天寒地冻,所养战马,面宽腿粗肚大个头矮,耐力强,虽机动训于咱们的马,却能背得动重甲。咱们的马则相反,善奔跑,腿细长,外形美观,却不善负重。故而跑长路,马匹绰绰有余,在镇北关,就派不上用场了。”
“那,”云天晓深邃的瞳孔中窜出一道火焰,“以陈将军看来,想破北蛮铁浮屠,咱们眼下最缺的是什么?”
陈将军怔住,半晌,长叹,摇着头说:“王爷,老陈以为,必输无疑啊,王爷一定要打,老陈也只能说,锤、槊、锏等重器可破,可那铁浮屠骑在马上,兵丁们哪里够得着头面。倘若这里是山地也还好,从高处抛石可破。”
“砍马腿呢?”卓汗青从门口进来,神采奕奕,朗声问,“把他们从马上赶下来不就行了。”
陈将军又叹了口气,摇摇头,“试过了,北蛮的矮马再慢,也是人赶不上的,砍不到。”
“那就让他们慢下来,”汗青伸出手指在沙盘上比划道,“拒马、壕沟、地刺,能使得都使上,对了,还能防火,哪有畜生不怕火的。”
云天晓凝神静气,折上却是龙飞凤舞的行草字,向皇帝索要:兵三万、粮草被服若干、锤、槊、锏等重器每人两套,笔杆杵着下巴,思量着在前面写上,“暂列。”折好交于汗青送走。
自己取了张花草笺,浅浅勾勒了副严凝的小像,在留白处草草拟了首:盼卿入我相思门,望卿怜取眼前人。惟愿卿心似我心,不负相思不负卿。取连珠印盖好,面无表情地装进信封。
鸡鸣声起,碧穗吹烟当树直,时已季春,清早却还有些凉意。阳光透过雾气,洒在檐角瓦上。
晨起的严凝打开门,一封信砸在她脚面上。狐疑地拾起信,严凝抽出信笺。只抽到一半,一跺脚,羞红着脸小跑回屋,扑在炕上,这才慢慢抽出整张花草笺。
心情像是坐在绿草如毡的山坡上,望着发亮的东方,金黄的朝阳缓缓升起到最后一刻“扑通”跃出地平线。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撞得晕晕乎乎。费尽全力,才勉强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但是手指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在朝阳下的山坡上,顾不得青草上湿漉漉的露珠,“咕噜咕噜”地滚下去,那样的欣喜与快活。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暖流在全身冲撞。不自觉地上翘着嘴角,感受着自己的幸福。
这是怎样的幸福哟,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人,正巧他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