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眸深处充满光芒,严凝感到四肢被暖意包裹,昂子被堵住了一般,几乎快要流泪。满溢的感激之余,又有丝丝担忧的苦涩:“殿下这是当年的新茶,最宜用这枣核炭,安能换成旁的?”
目光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云天晓唇角轻翘:“喝了十余年了,也该换换口味。可有何新的喝法?”
严凝心中暗喜,眼神却躲躲闪闪,语焉不详地说:“都是些乡野村夫喜欢的,殿下天家贵胄。必定是不合口味,还是算了吧。”说着便要用残茶浇灭炭炉。
刹那间,云天晓轻轻拨开她的手腕,微微含笑,佯装嗔怒壮:“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之我不会喜欢?只管做来尝尝。”
严凝回到厨房,取了只全新的瓦罐,往里了些次一等的叶茶,并两颗红枣,些许枸杞子放在小碟子里,先加水煮茶,期间烤红枣,待红枣散发香味后,往茶里加入枸杞子、烤红枣。倒出一盏捧给云天晓,又加水煮上。
“的确是别一致的香味,”云天晓闭上双眼,凑近唇边贪婪地嗅着,慵懒的腔调说,“烟花姑娘真是百宝箱,总能掏出我喜欢的东西。”
想着他应该看不到自己满脸通红,严凝呆呆望着云天晓,直到门外有人高呼,这才拎着裙子,匆匆跑出去。云天晓呷了一口,浓酽的茶汤涩他浑身一颤,险些烫到自己。
“王爷好兴致!”
定睛一看,正是镇北将军。随手撂下茶碗,“将军好兴致,有什么事申时会上不得说,三天两次地来我这儿,难道是在意我这宅子里的景致?”
镇北将军撅起厚唇,仔细嗅了嗅,皱紧眉头:“王爷怎么放着那上好的清茶不喝,反倒好起这乡间老农的口味来?”
云天晓口中已有回甘,身上微微发了汗,正感到妥帖。被这样一说,眉心微动,“是吗?本王的确喜欢。新鲜爽口明前茶,已经喝厌了。严凝,给镇北将军也煮一壶。本王要与将军同饮。”
镇北闻言向后瑟缩了下,皱鼻撇嘴,边嘟囔边摇头:“王爷的恩赏,臣心领了,这个罐罐茶,臣刚到这边就尝过,实在是。”说着捂住嘴。
“许是你那时的煮茶人手法不佳,”宁王深邃的眼眸里染着似笑非笑的味道,伸手打了个‘请’的手势,“且尝尝本王的。”
说话间,严凝已捧了新好的罐茶送到镇北将军手里。镇北将军几度推让,架不住严凝执意,只得接下。缓缓凑到唇边,只吸了一口,端着茶碗的手就不住地颤抖。
放下茶,镇北将军抢先问道:“宁王高谋远虑,圣上亲点您为镇北关主理。不想却被宁王婉拒,这是何意?难道宁王就不想想祖宗江山?惦念天下百姓吗?”
云天晓端起茶,送到嘴边,又抿了一口,微眯了眯双眼,很快回甘充斥口腔。笑盈盈地示意镇北将军:“好茶,将军也试试?”
“王爷?”
“将军还知道我是王爷啊,”云天晓目光锐利,唇角扬起一抹冷笑,“我请将军喝茶,将军却只顾自说自话,何止是轻慢。”
镇北将军一怔,脸色铁青,颤抖的双手紧紧抓起杯子,仰脖送到同样颤抖的嘴里。接着几欲呕出,撂下杯子,双手捂住嘴。来不及道别,去似一阵风,只是脚步沉重了些。
再度将罐罐茶凑到唇边,茶汤虽苦,云天晓却感到一股自生的爽甜,狠狠呷了一大口,含在嘴里,慢悠悠咽下去。假寐养神的他,唇角再没下来过。
味道实在是好极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静,而客似云来。
去关门的严凝,刚走到垂花门,半敞开的大门口就闪进来超勇将军。大步流星,转眼间就到了垂花门,和严凝匆匆打了招呼,脚步不停。顷刻间传来超勇将军焦虑的喊声:“王爷,切莫答应啊。”
等到严凝回抱厦,将军已经越过插屏。只听他气喘吁吁地说:“末将刚才看见,那白老狗匆匆离开,王爷切莫答应他率军出征一事。”
向来凛冽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柔情,云天晓抿着罐罐茶,不紧不慢地说:“不急,看座,严凝,看茶。”
严凝赶紧烹了一盏,捧给超勇将军,超勇将军嗅了嗅,眉眼间欣有喜色。旋即又愁云满面,捧着杯盏探出身子,疾声劝道:“王爷!”
“新茶吃的有些厌了,”云天晓慵懒地说:“早些时候严凝出的主意,继川尝尝看。”
超勇将军不情不愿地端起来呷了一口,眉目渐渐舒展,眯起眼睛,长长了舒了口气:“王爷,末将是喜欢吃这这口。”
又抿了一口,坦然道:“末将年轻时,策马啸东风,渴了,抄起粗瓷大碗,灌一气解暑。后来,官职做的高了,也学着京城的大人物们,托人买些明前茶、雨前茶,什么玉屏泉水最轻,最宜煮茶。现在,两鬓已霜,再大的苦,也吃的下,过后还能咂摸出甜滋味来。”
“你方才既然见着他了,”云天晓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看他的模样,像是合心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