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卓汗青直勾勾地盯着热气,掰着手指计数,“所谓精兵良将者,咱们眼下都没有,毅勇侯谋反事败后,皇上对武将拥兵颇为忌惮,八年来几乎没有将领常驻训练。
镇北关这些兵士,也就是挂个帽子,比起刀兵,锄头更顺手,活脱脱就是农户。”
“此外,”卓汗青倒吸一口凉气,“烟花姑娘,知道什么事铁浮屠吗?”
“知道啊,”严凝掀开锅,先盛了多半海碗羊肉汤,又用盘子装了两张胡饼,端给卓汗青,重新盖好锅盖,“就是铁菩萨嘛,京郊有好几座呢。趁热吃,慢点,别烫着。”
“非也,非也,”卓汗青掰着饼子,拿过桌上的秤砣,对严凝说,“铁浮屠,是西北蛮子的骑兵。骑兵身披重甲,他们的马,腿上都有甲片。
人和马都包成铁疙瘩,刀砍不动,箭也射不穿。咱们上万人的阵,他们十几个就能冲散。这次四百人就敢打咱们上万兵,过不了几日,就该攻城了。”
这样可怕的故事,教他说的这样轻巧,严凝以为听出叉子,赶紧补问,“攻城?”
卓汗青咕嘟咕嘟喝进去半碗,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碗沿。“嗯,所以王爷写折子去了。”
又一鼓作气喝完,把碗一推,重重打了个饱嗝。“敌强我弱,错不在这次领兵出城的超勇将军身上,但是他极有可能脑袋要搬家。”
“啊?”
“打的这么惨,总要有人要背锅,一万打四百,还惨败。没有亲眼见过,任谁都不会相信。
不会相信敌人有那么可怕。承认自己的兵弱,不就是说皇帝做错了?皇帝是不能有错的。何况,超勇将军和镇北将军有过节,这次铁定会趁机参他一本。”
“也许镇北将军早就知道那铁浮屠的厉害,才特意派他出战的。”
“厉害啊,”卓汗青一骨碌爬起来,连蹦带跳跑出门外,不忘撩帘子跟严凝说,“王爷正在帮超勇将军求情呢,我这就去告诉他去,把你刚说的也写上。”
下巴枕在桌面上,严凝静静凝视着铁秤砣,怎么都想象不出,卓汗青所说的刀砍不动,箭射不穿的铁疙瘩,究竟是怎么个可怕法,才会让上万人的镇北军一败涂地。
刀砍不断,箭也射不穿的话,这仗又该怎么打下去呢?
摆弄着秤砣,严凝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把碗扣过来,这才觉得合适。
“虽然也叫铁浮屠,但是菩萨是实心的铁疙瘩,这‘铁浮屠’其实是‘铁包肉’,有什么法子能够透过铁,打到肉上呢?”
脑中一阵灵光闪过,严凝一拍桌子,“有了,用炸药炸!”旋即又陷入失落,炸药是从中心向外炸的,是个圈,敌人会挨炸,自己人也会挨炸。
敌人又是骑兵,这边点着引线,那边敌人早就跑的没影儿了,搞不好炸死的自己人比敌人还多。
严凝垂头丧气地收拾卓汗青吃完的空碗盘,不禁苦笑地想着汗青真是厉害,什么时候都不耽误吃,食欲总是那么旺盛。
卓汗青那信誓旦旦地声音仿佛又从小厨房响起:“我遇事就祭祀五脏庙,喂饱我的五脏菩萨,比什么都好使。”
对啊,敌人也是人,也要吃饭。只要让他们没得吃,五脏菩萨不帮忙,不就“越过铁皮,打到肉上”了吗?
严凝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镇北关有粮仓,敌人应该也有,出来打仗一走几个月,都挂在身上那就不用穿铁甲了,穿一身饼还差不多。
敌人五脏菩萨的祭台,一定在离前线不远的地方。
“大野始严凝,云天晓色澄。”严凝呵呵傻笑着,一遍遍临摹,连云天晓走进来都浑然不觉。
待到注意时,云天晓已经两只脚都进了门槛,插屏下已经看得到,严凝赶在他绕过插屏,一把搂起桌上的草稿,使劲捏成团。
背在身后,呵呵地站着傻笑,问云天晓好。
云天晓眉头紧锁,满脸凝重,低沉又略带沙哑地问:“严凝,现在开始做一个能让镇北关城都看得见的‘金银花’需要多久?”
“还得看殿下需要它燃放多久?”严凝赶紧收敛了笑容,小心地试问。
云天晓微微思忖,果断说:“半个时辰。”
“材料够的话,今晚就可以。”趁云天晓毫无发觉,严凝飞快地向外溜走,“不够的我找卓大人要,现在就去准备。”
满面愁云的云天晓,任谁都能看出他心事重重,缓缓走到案边拉开圈椅,丹凤眼骤然眯起,椅子下面赫然出现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