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凝浑身发软,扑通跪倒在地,膝行到床沿,额头抵着木架,担心的长泪顺着花纹淌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大夫被将军吼得抖如筛糠,号脉的手战栗不已。犹疑许久,才确定下来,宁王是中毒了。
拍拍严凝颤抖的脊背,“姑娘贵姓啊,随我去取些绿豆、金银花和甘草,煎好后给王爷服下,百毒立解。”
正说着,被镇北将军扯着颈后领子,粗着嗓子质问:“确定是中毒?得是什么人,能越过我镇北关层层守卫,给王爷下毒?”
又转向严凝,语气微微柔和,面目依然狰狞,“小妮子,王爷出事前吃了什么?”
严凝无声地张张嘴,眼泪如断线之珠,眨巴着眼睛。
在镇北将军完全暴躁之前,缓缓抬手,指向食盒。
镇北将军甩手松开大夫,大夫“哎呦。”一声伏在地上。将军几步走到案边,抄起食盒细细看了,又闻了闻:“这是什么?”
“回大人,叫馓子,是眼下京城老幼喜食的吃食。”严凝喃喃答道,“殿下吩咐后厨新炸的。”
镇北将军“哼”的一声,嗤笑出声,“原来是小孩子吃的玩意。”
随着严凝一勺接一勺将绿豆汤喂进宁王嘴里,原本铁青的脸逐渐红润,呼吸渐渐平稳。镇北将军这才舒展的面皮,堆笑恭谨道:“王爷,末将来迟了,向王爷告罪。”
宁王轻轻摇头、摆手,“无碍,是我自己不小心,劳烦大人了。”
示意严凝扶自己坐起来,柔声道:“本王空悬监军之职,原本也不曾为军中效力,如今又因私事劳师动众,实在不该。”
“末将听闻房中这位姑娘说,王爷是因为食用了厨房新作之馓子,额,中毒,”
镇北将军斟酌着词句,身负钦命前来监军的宁王,在镇北军中被下毒,稍一思索,就觉得颈后凉飕飕的,“请问王爷,此话当真否?”
宁王眉心微低,略带愁容道:“不假。”声如昆仑玉碎,冷淡中透出一股华贵之气。
镇北将军跪到在地,抱拳拜道:“末将知道了。”
不多时,宁王急症、卓大人遭罚和杀过人的侍女的区区小事,就在十五万人的镇北关炸开了锅。
在这驻守极寒之地的枯燥冬末,没有将士能抵挡住这样的消遣。
宁王院转眼间摩肩接踵,热闹非凡,比之名满京城的临津集市,有过之无不及。
闻讯而来的每一双脚在经过青玉貔貅时都忽然失了方向,需得打几个转才能进去,出来又驻足不前。
年纪小的捂着嘴,露出弯弯的眉眼。年长的稳重克制些,面如平湖,只是肩背不住地耸动。
惹出麻烦的另一个罪魁严凝,站在门廊柱下,一动不动,规矩的像尊菩萨。拜过‘菩萨’,赏过貔貅,无论是怎样的脸走进来,出去时都堆满笑容。
最早赶来的林总和苏师傅,与出去的镇北将军迎头撞了个对面。眨眼间就被十几个军士扑倒在地,反剪双手紧缚在背后。
围拢起来狠踹了一番,直到只见出的气,不见进的气。才被镇北将军拦下,半死不活地拴在马尾后,扬尘而去。
寒日萧萧照春空,碧霄无云袅风垂。严凝又洗了几次温盐水,手上的黑污已消。
熄灭灶火,掀起锅盖,用笊篱抄起金黄的馓子,控控油,倒在一旁的大盆馓子上。端起盆,摇摇晃晃朝抱厦走去。
卓汗青仰面躺在塌上,双手交叠在脑后,叼着根不知哪里找来的麦秆,翘脚出神,听见严凝过来,嚷嚷着:“做了什么好东西?”
见宁王正在一旁交椅上闭目养神,严凝拿起一块馓子,塞到他嘴里,比划着安静的手势。
身后却传来幽幽的埋怨,“做了吃食不先拿给本王,你们这些做下人的,越来越没规矩了。”
严凝面上一红,僵住了手脚。卓汗青一跃而起,抢过盆,跪在宁王身前,双手把盆高举过头顶:“请王爷吃馓子。”
“机灵鬼,”宁王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总是知道怎么催我惯着你,再这么先斩后奏,可不饶你。”
卓汗青“嘿嘿”笑着说,“那王爷可就错怪汗青了,汗青这是在给王爷尝尝脆不脆。
烟花姑娘是做炮仗的,她炸烟花的手来炸馓子,我可信不过。”
宁王拣了块馓子,掌根在汗青头上敲了下,顺手把一直攥着的明黄色绢本递给严凝:“汗青武艺卓绝,吃亏在识字不多,严凝,你念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