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越来越热闹,隐隐传来男人的笑语打闹声。赵嫣本欲不理,却在一道粗旷的男音里听见自己的名字。
“别仗着平昭郡主抬举,就把自己真当个人物了。你这样的北奴,不过就是条下贱的狗。怎么,想咬我?来啊,爷今晚上正好没打过瘾,来,拿你当靶子练练!”
旁有各色不堪入耳的笑骂声,听起来,像有十几二十个人围在那儿。赵嫣沉着面容,脚步越行越快。跟在身后的茉儿小跑着才堪堪跟上。
一群五大三粗的仆从中,俯身倒着一个人。淡月色衣袍被撕得残破不堪,露出瘦骨分明的脊背。他抱头被围困在人从里,一言不发地忍受着。
无数拳头和脚掌袭向他,一个生得黑壮的仆役揪住他散乱的黑发,强迫他仰起脸。
他雪白的面容暴露在清冷的月色中,嘴角鲜血淋漓,接着又挨了强壮男子用尽力气的一掌。
他偏过头去,张开迷蒙的眼睛,隐约瞥见一个霞色的影子飞了过来。
“啪”一声,横空甩来一鞭,狠狠落在刚刚打过少年的那只手上。
壮汉嚎叫一声,怒极待要喝骂还击,接着另一鞭已以闪电之速落在他黑而丑陋的脸上。
这一鞭抽得极重,特制的鞭头几欲将他脸皮豁开,从额顶至下巴,一条血淋淋的鞭痕瞬时浮起,壮汉惨叫着倒落在地。
众人看清来人,一瞬间哑了声息,纷纷伏跪下去。赵嫣持鞭立在中心,视线一路逡巡过去,无声的威压令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沉重的窒息感和无边的恐惧瞬间漫入众奴心魂。
南陈律法不严,贵族肆意行事,官吏相互包庇,生杀数名仆役,于平昭郡主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根本算不得大事。
“……”赵嫣平复着呼吸,她原该说些什么狠话震慑这些刁奴,可她垂眼望见被茉儿扶着靠坐在石上奄奄一息的程寂,嗜血的杀意一瞬间覆灭理智。
他们怎么敢。这些刁奴怎么敢!
没有人能毁了这张脸。
该死,他们全部该死!
霞色袖子迎风高高飞卷,纤细的印着淡淡淤痕的白皙手腕持鞭朝跪立的卑奴挥去。
清脆响亮的破空声,鞭梢剖开衣料生生撕裂血肉的顿响。
碧草之上,淋漓的血点飞洒。众人嚎叫着“郡主饶命”和“小人再也不敢了”。
可是迟了。
太迟了。
赵嫣自持身份,从来不会在外亲自动手去教训奴仆。一来行止不雅,二来他们根本不配。可此刻她顾不上了,谁毁了那张脸,毁了那个人,谁就应当付出血的代价!
“平昭郡主!”有人自远处扑过来,钳住她持鞭的手,一声声劝她冷静。
“郡主,这些人卑贱不堪,如何值得您亲自训诫?我会和众家公子和小姐说明,要他们各自回去领罚。您别生气,郡主,郡主!”
“你给我起开!”这等刁奴,不给他们几许颜色看看他们不会记住教训,多余的话她一句都懒得说。
劝她不住,贺漓情急之下,一把抱住了她。
这段腰,这只手,多么纤细,多么柔软。她该有多么愤怒,才会生出那样大的力气,他用了全力,才终于钳制住她。
“郡主……冷静、请您冷静。”
他夺走她的鞭子,紧紧握住她发颤的指尖。
右掌中留下深深一条印记,她握鞭实在太用力。
“郡主,我、我扶您去边上坐坐……”他回身看向那些惊恐的受了鞭笞的奴仆,“你们还不快滚,自个儿去自家主子跟前说明错处,自去领罚,还不去?”
另一边宴上,张榛榛得了消息。她似笑非笑地打趣身边的贺姑娘,“瞧不出,咱们贺三爷如此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