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却从善如流,让他侧坐,安心当肉垫。商枝不自在动了一下,然后问道:“你说你害怕过来见我,为什么害怕?我看你跟着下界的时候可不紧张,也不害怕我清醒后会恼你。”“还是说我误会了,你其实下界并不是为了我,咱们的事情只是个巧合罢了。”说这话的时候,商枝眼眸盯着元始,若是他说出让自己不满意的话,便立即离开。好在元始当即否定了他的这句话,说道:“没有什么巧合,本来就是为了你。下界是为了你,让你情关应在我身上,便是我的目的。”商枝抑制住想要勾起的唇角,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哦,我明白了,原来是玉清圣人大公无私,怕我渡劫不过,便以身助我成道。”明知他是故意曲解,元始却一点的也不生气,甚至忍不住想亲亲他。毕竟商枝如今还愿意与他开玩笑,便证明事情并还未彻底糟糕下来。如此想,元始也这么做了。他搂紧商枝,与他耳鬓厮磨,一句一句解释:“不是什么大公无私,是蓄谋已久。”“想让你属于我,眼里只有我,度情关也只能与我。”一句一句,仿佛在宣誓主权,将商枝圈在自己的世界里,眼中,心中只有他。今日的元始格外多话,仿佛压抑许久的感情,向着商枝倾吐。商枝心里发软,却也不会忘记这段时间两人的僵持,于是追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怕,为何不来见我。”元始话语一顿,半晌没有回答。商枝见他这模样,以为他不愿意说,软化的情绪又逐渐凝固起来。若是元始不愿意说这件事情,那么他们之间的问题就不可能解决。商枝说道:“不愿意说就算了,你先离开吧。”“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说出来让你发笑。”元始难得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我只是有些怕。”“怕什么?”商枝稀奇,觉得他这恐惧莫名其妙,“玉清圣人也有怕的?”要知道元始作为三清之一,无论是跟脚,师承还是自身实力,都是顶尖。平日性格高傲,运筹帷幄。基本就没有他做不到的。若这话不是元始亲口说出,商枝怕以为他在开玩笑。吃味商枝眨眨眼睛,眼看着元始神情越来越严肃,气压越来越低,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指抚摸上的他的脸颊,然后捏了一下。他在下界的时候就不怕元始的冷脸,到了现在更加肆无忌惮,堪称胆大妄为,偏偏元始纵容他,只是眸中出现些许无奈。商枝也不故意逗他,而是说道:“是一些外力的影响,这就是很长的一个故事了,你愿意听吗?”他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毕竟是保守了这么久的秘密,除了当初鸿钧猜到了一些,再无人知道这些事情。如今却要告诉元始,也代表着他对这个世界放开了心防,或者说接受了面前的人进入他的世界。元始说道:“当然愿意。”听到他这么说,商枝轻笑,两只手捏着元始的手掌,商枝一点一点梳理情绪:“这已经是我的第三世了,其实在来到洪荒之前,我还曾经去过一个和洪荒体系完全不同的世界。”听到商枝此话,元始下意识攥紧他的手,仿佛害怕下一刻这人就消失了。商枝安抚地拍了拍他,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那里,在那个世界……我很弱小,也没有强大的跟脚,甚至还受到命运的桎梏。因为我发现,我成了故事中的人。”说到此处,商枝仰头去看元始的神情,就见他眉头紧缩。“怎么,有些失望?”商枝问道。其实也可以理解,元始对生灵出身极为看重,商枝所言与他所见必然会有很大差别。“不,只是在想,你是否受了许多苦。”手指撩开商枝脸侧的发丝,元始心中关切。商枝的性格他明白,面对这种极糟糕的情况,他当然不会认命,可若要解决困境,必然会吃很多苦。唇角的笑意终于忍不住逸散出来,商枝笑着说道:“其实还好,苦尽甘来。”“那个世界的规则与洪荒很不一样,洪荒虽有跟脚之说,然天下修士皆可修炼,那里却不一样。从出生起,他们的神力便已经被固定了。”“最初,只有混沌之神卡俄斯,之后,又诞生了五位原始神。大地女神盖亚创造了天空之神乌拉诺斯,与乌拉诺斯结为伴侣,他们便是第一代神王与神后。”“之后,盖亚不满乌拉诺斯的残暴以及□□,扶植他们的孩子,泰坦神中最小的克洛诺斯上位,克洛诺斯阉割了他的父亲,让乌拉诺斯困于天空。自己继任神王,与自己的兄弟们一起统治那个世界。但是乌拉诺斯在被推翻前曾经诅咒过他,最终克洛诺斯也会被自己的孩子推翻。为了避免这个预言,克洛诺斯将所有的孩子全都吞入腹中。”“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妻子,神后瑞亚接受不了一个个孩子被他吃掉,于是在最后一个孩子宙斯诞生的时候,她故意用石头掉包了宙斯,借着自己的母亲盖亚的帮助,送走了宙斯。”说到这里,商枝讽刺一笑:“很可笑对不对,克洛诺斯害怕诅咒,为了躲避诅咒想尽了各种方法,最终还是适得其反。”宙斯推翻克洛诺斯以后,创造了以奥林匹斯山为中心的政权统治。而我到那里的时候,身份是一个海仙女,也或者算是宁芙。“仙女?”元始微妙地停顿了一瞬。商枝脸色一红,连忙解释:“就是名义上是河神的女儿,实际上其实还是男的。海仙女和宁芙有点像这边的精怪,和神明扯不上关系,更不可能有神格,比人类稍微好一点,寿命也略长一些。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其实还好,但是我当时的命运有点麻烦。”“按照命运的指示,将来有一天,作为十二主神之一的阿波罗会与另外一位主神,爱神的孩子厄洛斯发生冲突。厄洛斯是小爱神,他有一把铅箭以及一把金箭。当金箭射中人的心脏,那么那个人将会爱上第一眼看见的人,而铅箭射入人的心脏以后,那个人将会极其厌恶第一眼看到的人。”大约意识到商枝会说什么,元始眸色冷凝起来。商枝往他怀里缩了缩,继续说道:“而故事中,阿波罗看到厄洛斯的金箭,于是嘲笑他的箭太小,没什么作用。不像他的金弓强大。于是厄洛斯为了惩罚他对自己的嘲笑,便将金箭射入了阿波罗的心口。而阿波罗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达芙妮,也就是我当时的身份。而厄洛斯的铅箭却射进了达芙妮的心口,于是看到阿波罗的达芙妮对他厌恶非常,两人一追一逃,达芙妮只是河神女儿,河神在奥林匹斯山都不算什么有姓名的神明,更何况他的女儿成百上千,所以达芙妮并不得到重视。在这种情形之下,达芙妮根本无法阻止阿波罗的示爱。最后,为了躲避阿波罗,她请自己的河神父亲将她变成了一颗月桂树。”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商枝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只不过他将这些都经历了一遍罢了。停顿片刻,商枝继续说道:“之后,阿波罗望着月桂树,痛苦不已,于是他为达芙妮送上祝福,将月桂树树枝编成的桂冠作为诗人以及优秀者的奖励。”“而这,是故事的结束,也是我脱离命运的开始。”元始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抱着他,听他叙说以前的故事,温凉的体温过渡到商枝的身上,既不会灼伤他,又让他忍不住从面前的人身上汲取温度。半晌,商枝说道:“那个时代的神格是固定的,从诞生时就有,普通人想要有神格,必须通过神明的恩赐以及赠予。但是我发现了另一种办法。”商枝话语悠哉起来起来:“达芙妮有月桂女神的神格,事实上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称号最先来自于阿波罗。可随着桂冠以及桂枝名声的兴起,再加上人们对它的追捧以及传送,那个神格不知不觉过渡到了我的身上。”“最开始的阿波罗可能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毕竟月桂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神格,但是我却找到了,摆脱困境的办法。”“神格猎取。”轻轻说完这四个字,商枝笑着说道,“好了,故事讲完了,剩下的讲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这四个字里。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执念是厌恶感情了吧,因为在遇到你之前,先遇到了一些讨厌的人。”“抱歉。”元始的忽然说道。“为什么抱歉?”商枝奇怪,然后故意活跃气氛,“你不会说出抱歉当时没有在我身边这种俗套的话吧?”“不,只是觉得你之前说得有道理。”元始轻轻吻了吻他的眉心,“生灵虽资质不同,却也不能因资质一概而论。”此前他太过绝对,与商枝观念多有分歧,如今想来,商枝早就亲自证明了他的观念有偏颇之处。商枝没想到他是说这个,而且会郑重其事向自己道歉。这人正经起来,他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可要是不说什么的,就总感觉不合适。略微有些不自然地握住元始的手掌,他撇开眼睛说道:“没什么好道歉的,观念不同很正常,你的教导方法自然也有你的道理,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因此否定通天做法,阐截二教也可以良性竞争。”“他要是少缠着你一些,我倒是没有意见。”元始说道,“至于阐截二教,你的学宫为他们关系改善做了许多。”虽说学宫之中,二教也是水火不相容,但是这并不是坏事。因为随着双方的交集过多,外加辩论,原本只是存在脑海中的浅显印象忽然有了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双方互有了解,便不再是简单的针锋相对。“说到阐截二教,我倒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商枝忽然记起来准提那事,正打算说明,却被元始拦下来。“还有一个问题。”元始忽然说道。商枝疑惑地盯着他。“你用的金弓,是受到那个阿波罗的影响吗?”商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怔愣片刻,忍不住轻笑起来。等笑累了,商枝鼻尖轻嗅,故意起身,在元始身上闻了闻,然后说道:“奇了怪了,我怎么闻到好大一股醋味。”元始随不明白醋味是何意,却也理解他的意思。他确实有些吃味。商枝对奥林匹斯山的厌恶明明白白,更不要说难缠的阿波罗。只是一想到商枝金弓可能受到此人影响,他便觉得那人何德何能。“当然不是他。”商枝说道,“其实在得知我是达芙妮以后,我就想了一个办法,成为狩猎之神阿尔忒弥斯身边的追随者。阿尔忒弥斯是处女神,对信众的要求也很高。她又是阿波罗的姐姐,我便想着,当了追随者的话,也许能避免那样的结果。后来发现,依赖别人并不靠谱,又自己去想办法。”“我的箭术是作为追随者的时候,训练出来的。毕竟阿尔忒弥斯是狩猎女神,手下的信众自然也能受到一点增幅。后来单独干的时候,觉得用得顺手,就没有再换了。”“所以不要太在乎他们,他们不值得。”商枝搂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亲。元始揽住他的腰,将他拥在怀里,仿佛不打算再提起这个话题,只是商枝看不见的地方,元始眸中却隐含杀意。怎么能不在意。那个奥林匹斯山,以及所谓的阿波罗,都让元始起了杀心。商枝用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概括了他日后的一切遭遇,可元始却能猜出,那遭遇并不快乐,也不轻松。商枝最后走到了哪里,又为何从奥林匹斯山来到了洪荒,这些元始都不知晓,但若是有天一天,他能遇到那些人,必然不会将此事轻轻揭过。商枝等到他平静下来,这才说道:“对了,我们继续刚才被打算的事情。你知道准提打算对付我们吗?”“痴心妄想。”商枝就知道他是这个回答,于是将准提认为他们不和之事也一同说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忽然不理你了,就是想看看准提又会误会成什么样子。”“多日不见,他的眼神也越发不好起来了。”元始说道。他与商枝早已心意相通,那准提却看不清楚,可见眼睛有和无也没什么区别。“那内奸呢?你有头绪吗?”商枝揪着他的头发在手中把玩,半晌笑着说道,“阐教哪来的这么多内鬼,你平时不注意吗?”元始神色微凝,半晌说道:“教中事物我很少插手,一般都是燃灯在管。若准提所言为证,那他那里便出了很大的纰漏。”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了敲击声。